朱彩雲說什麽也不肯算錢。

    “舅母，我有錢。”

    朱彩雲不信，“丹丹，你開什麽國際玩笑？”

    羅丹把投稿掙錢的事說了出來。

    朱彩雲高興極了，“丹丹，你可真有出息！你這孩子沒讀大學，原來是要當作家呢！”

    當作家？羅丹可不敢想，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舅母，我哪有那麽厲害？”

    “你就是厲害！”

    朱彩雲又多拿了一遝稿紙、兩根圓珠筆塞在羅丹手裏，“丹丹，你可得好好寫稿子，早點出名，讓我也沾點光。”

    “舅母，這些東西我不能白要。”羅丹把稿紙和圓珠筆以及黑袋子一股腦兒擺在收銀台上。

    朱彩雲說：“那你給一塊錢。”

    一塊錢，絕對是超級賠本友情價！羅丹哪好意思占大便宜，她遞給朱彩雲一張五元紙鈔。

    “丹丹，我看到你有零錢，說了一塊錢，我就隻收你一塊錢。”

    羅丹隻好真的給了一塊錢。

    朱彩雲笑意盈盈地接了，又拿了一個紅色塑料袋把稿紙、安樂和圓珠筆都裝了進去。

    羅丹拎著一袋東西，心裏感慨萬千。聽親媽李秀蘭說朱彩雲不大瞧得起羅家，但實際上羅丹在一中讀高中三年時間，朱彩雲給她小零食和紙筆的次數兩雙手都數不過來。大概是因為朱彩雲一年到頭都在小賣鋪看店，極少跟李秀蘭打交道，李秀蘭才會那麽覺得。

    臨走前，羅丹問：“舅母，舅舅的地圖廠生意好轉了麽？”

    “沒有，還是幹活少休息多，好在工資照發上班輕鬆，就那麽耗著吧。”朱彩雲答完話，又有學生進店挑選東西。

    “舅母，您忙，我先走了。”

    羅丹拎著一塊錢買來的一大袋東西，沐浴在夕陽下，步伐輕快地往回走。

    “羅丹。”

    這聲音有點熟悉。

    羅丹轉身一看，竟是翟正耀。

    他穿著白色短袖襯衫，下身是一條藏青色西褲，腰間的皮帶把他的腰勒得很有型，腳上仍是一雙駝色皮鞋，穿著很正式。他手裏拎著一個極簡設計的駝色牛皮公文包，色澤好看，紋理清晰。羅丹暗想，翟正耀的一個公文包都頂得上她買好幾身衣服了。

    翟正耀問：“你來一中是不是聯係老師商量上大學的事情？”

    早過了9月9日報道時間，羅丹已把讀大學的事拋之腦後，倒是翟正耀每次見麵幾乎都要提讀大學的事情。“不是。”

    “那你來幹什麽？”

    “買東西。”

    紅色塑料袋比較透，翟正耀能看出來有筆和紙，“買紙筆寫字投稿？”

    羅丹點頭，又擔心翟正耀會不會認為她故意有錢不還，“上次還欠您五塊錢沒還，這次我還給你。”

    “等你手裏寬裕了再還也不遲。”

    翟正耀身為債主竟然一點也不催羅丹還錢，她心裏一陣溫熱，急忙道謝。

    翟正耀擺手道：“不必謝，反正你最終還是要還錢，隻是多給你點時間罷了。”

    這倒是。

    “你的文章發表在哪一本醫學雜誌上？”

    難道翟正耀要買來看？

    雖說羅丹覺得那篇已見刊的稿子《腹痛不可小覷，小心腫瘤找上門》還行，但翟正耀關注她寫的文章，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羅丹臉色微紅，說：“我那篇文章就是個豆腐塊文章，篇幅很小，不值一提。”

    “羅丹，你瞞不了我。”

    聽翟正耀的語氣，似乎他有的是辦法找出她的文章發表在哪一本醫學雜誌上。

    羅丹臉更紅了，“您沒必要去深究，豆腐塊文章而已，又不是專欄。”

    “名家專欄也是從豆腐塊文章寫起，羅丹，你不肯告訴我，是在害怕什麽？”

    羅丹啥也不害怕，文章是她親筆原創，發表後也順利收到了稿費。“我什麽也不害怕，隻是不想您浪費那個錢。”

    翟正耀什麽也不說，目光定在紅色塑料袋中的一個黑色小塑料袋，再看她腰上圍著的白色衣服，在人群中格格不入。此外，每次見到她臉蛋都是紅撲撲的，但今天她有種疲乏感，臉上沒什麽血色，今天的她點不對勁。。

    羅丹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

    翟正耀往後走了幾步，走進了朱彩雲開的那家小店。

    羅丹頭皮發麻，不知該走還是留，在離朱彩雲小店約二十多米遠的一棵樹下來回踱步。

    翟正耀左手拿著一包東西，右手拎著公文包，快步朝羅丹走來。

    “給你。”

    一包紅棗！紅棗能補中益氣，養血安神，健脾養胃，因本地不產紅棗，外地運來的紅棗售價比蜜棗還貴，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

    羅丹搖頭。

    翟正耀說：“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對自己好點，收下吧。”

    羅丹麵紅耳赤，她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竟被翟正耀看破，發現她處於生理期。她低頭咬唇說：“這東西很貴，我不能要。”

    “那你多寫稿子，多掙稿費，以後再給錢。”

    還可以這樣？

    羅丹猶豫之際，翟正耀把一包紅棗塞在她手上。

    她微微抬頭，問：“你為何要對我這麽好？”

    第一次見麵她撕掉錄取通知書開始，他苦口婆心勸她讀大學；她投稿時囊中羞澀，她壯膽找他借錢，他二話不說掏了十塊錢借給他；前些天，他從外地出差回來，給了她兩包當地特產；現在她生理期的時候，他又買了一包紅棗給她。除了家人外，還不曾有人對她這麽好過。更何況，他身高、談吐和穿著打扮皆無可挑剔，一看就是高幹子弟，不是她這種農家女可以高攀得起。

    “你長得很像我妹妹。”

    翟正耀壓根沒有妹妹，他是獨生子，他都搞不明白為何要這麽撒謊，但話就是那麽說了出口。

    翟正耀對羅丹是哥哥對妹妹？

    “以後不許直呼我的名字，要叫我翟大哥或者耀哥。”

    翟大哥，三個字聽起來有點生疏，還是耀哥好叫一點。

    “耀……耀哥？”

    “嗯。”

    一直是當大姐的羅丹，第一次感覺有個人當她哥哥，好像很不錯？

    “羅丹，天快黑了，你家遠不遠？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去？”

    開車送？羅丹真害怕下車時車座上全是血印。“不用不用，我走回去就行，耀哥，您也回家吧。”

    “嗯，路上注意安全。”

    羅丹逃也似的離開。

    翟正耀看著她慌張的背影，嘴角上揚，“這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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