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門口，扶著二八自行車的劉德全在人群中翹首以盼，總算把翟正耀給等來了。

    劉德全揚了揚手上的表，“耀哥，你說了五點五十來接我吃飯，這都六點過五分了，你遲到了整整十五分鍾！從沒遲到過的你，怎麽會遲到這麽久？你要不老實交代，我就跟你絕交！還有，你的車呢？車沒開來怎麽接我？”

    翟正耀解釋說：“車沒開，遲到是因為有事耽擱了。”

    太過簡短的解釋，劉德全非常不滿意，“耀哥，枉我自詡是你最好的兄弟，你一句有事耽擱就把我打發了？我像個傻子一樣左顧右盼，生怕沒看到你過來，眼睛都看疼了，要迎風流淚了。”

    翟正耀眉頭微皺，“你怎麽比女人話還多？”

    劉德全說：“耀哥，你這話說的，我忒不服氣。哪個女人不比我話多？明明是你邀請我去你家做客，見伯父伯母嘮嘮嗑，可你遲到了十五分鍾，又沒開車來。我倆走去，豈不是要叫伯父伯母久等？”

    翟正耀淡定地說：“我爸還在廠裏忙，就算七點到家也不晚，你急什麽？”

    劉德全說：“行行行，我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急個什麽勁。”

    “來，我騎車載你。”

    “兩個大男人騎一輛二八大杠，能行嗎？”

    “有啥不能行的？在部隊裏的時候，我騎一輛二八大杠帶兩位戰友穿行過十公裏。”

    翟正耀把公文包交給劉德全拿著，他雙手握住車把，左腳踩在左踏板上，右腳助力，騎行了幾米遠，右腳跨過坐墊，屁股沾著坐墊時，右腳已踩上右踏板，騎得非常穩當。

    翟正耀命令說：“上來。”

    劉德全追著二八大杠跑了幾步，逮住時機拽住翟正耀的腰部，借由臂力，雙腳點地一蹦起來，他就坐在了後座上，一手扶著坐墊，一手抓緊公文包。

    太陽的餘暉與天邊的晚霞，照在人臉上，個個霞光萬丈。涼爽的風吹來，劉德全忍不住哼了幾句小曲。

    還沒騎多久，翟正耀刹車，停在一家小報刊亭旁。

    “耀哥，你要買雜誌？”

    翟正耀嗯了一聲，走到報刊亭前，“店主，幫我把最近兩個月的所有醫學雜誌拿一下。”

    店主問：“所有？”

    翟正耀頷首說：“沒錯。”

    劉德全推著二八大杠走到翟正耀身旁，“哎，耀哥，你買那麽多醫學雜誌幹什麽？我們科室訂閱了好多種醫學雜誌，我可以借給你看，你看完還回去就行。”

    翟正耀答道：“拿回家收藏。”

    “收藏醫學雜誌有啥用？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醫學會快速發展，你收藏的醫學雜誌根本就不會像老古董一樣升值，反而會越來越不值錢。等過些年，人家收破爛的幾塊錢就能買走你收藏的所有醫學雜誌。”

    “我自有妙用。”

    “啥妙用？”

    “不告訴你。”

    店主手裏拿著一摞花花綠綠的雜誌，“同誌啊，八月份的醫學雜誌不全，九月份的齊全了，你看這十二本，有的是四塊八一本，也有三塊和五塊的，您看看，如果全要的話，我再算錢。”

    翟正耀依次看過所有雜誌封麵，全是帶有健康和醫學等字眼，“我全買了，你算錢吧。”

    劉德全把二八大杠的腳撐打下，停穩後，把翟正耀拉到一旁，低聲說：“耀哥，你花這個冤枉錢做什麽？醫學雜誌我那裏有，你花幾十塊錢買下以後就是廢紙，擦屁股都嫌硬。”

    翟正耀說：“我想買，又買得起，就這麽簡單。”

    劉德全被噎得無話可說。

    店主按完計算器，說：“同誌，算好了，十二本雜誌一共是五十四塊四毛錢，看您買這麽多，四毛錢就算了，您給五十四塊錢就成。”

    翟正耀爽快地付了錢，雙手抱著一摞雜誌往家走。

    劉德全推著二八大杠，跟翟正耀並排行走

    “小全子，明天你給我幾本醫書。”

    “耀哥，你要看什麽醫書？我是醫生，你有啥病跟我說就行，我幫你治。”

    “我沒病，你到底給不給？”

    “耀哥，那你要什麽醫書？中醫就是《黃帝內經》《本草綱目》那些古書，西醫就是《生理學》《藥理學》《解剖學》等書，你要哪一種？”

    “中醫西醫的書都拿幾本。”

    劉德全答應後，滿心狐疑問：“耀哥，你怎麽癡迷於醫學？”

    “以後你就知道了。”

    劉德全再三追問，翟正耀仍是不說。

    翟家背靠南山，前臨金山湖，一棟三層小洋房周圍砌了大院子。院子裏停著一輛一塵不染的黑色桑塔納，院中修建了一個大花壇，栽著各種花木。

    客廳裏，翟正耀的父親——翟立德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戴著一副眼睛，雙手拿著報紙看。彩色電視機開著，播放的是新聞。

    “爸，我回來了。”

    “伯父，我來晚了。”

    “飯還沒好，你倆先看會電視。”翟立德繼續看報紙。

    係著碎花圍裙的張菊花嚷著：“煤氣燒完了，還差最後一個辣椒炒肉沒做呢。”

    翟正德說：“一個菜沒做就算了，都快七點了，先吃飯。”

    菜擺上桌，有蘿卜燉牛肉、清蒸魚、紅燒排骨、韭菜盒子和紫菜蛋花湯。

    張菊花勤快地給三個男人布菜，翟立德問了些縣醫院的事情，劉德全一五一十說了。

    菜吃掉一半後，張菊花歎氣說：“德全，正耀比你大一點，長相不差，工作也可以，可還沒娶媳婦呢。我和他爸商量著縣醫院的女醫生和女護士工作不錯，又懂醫術，娶回家當媳婦是再好不過了。德全，你可認識哪個知根知底的女醫生或女護士？”

    劉德全回答：“伯母，縣醫院裏女醫生比較少，女護士倒是多。等明天上班，我留心看看。”

    張菊花笑著說：“女護士也好，工作輕鬆又穩定。德全，那給正耀找媳婦的事就拜托你了。”

    翟正耀嚼完嘴裏一口飯後，說：“媽，我的終身大事不用你操心。”

    劉德全在桌下伸腳踢了翟正耀一下。

    “正耀，你參軍五年，每次回家探親說起娶媳婦的事，你都說等退伍再說。你退伍已有大半年，在紡織廠也站穩了腳跟，現在不娶媳婦啥時候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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