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一點的月亮掛在深藍色的天幕上，滿天星星璀璨耀眼，路邊草叢裏各種蟲子歡快地鳴叫著，池塘響起蛙聲一片。

    羅丹踏進羅家村，勞累了一天的村民們搬出竹床和竹凳們在屋外納涼，孩子們捉迷藏、躲貓貓，玩得不亦樂乎。

    離家還有兩百米遠，一高大的漢子站在路中央，嘴裏吸著旱煙，那星星點點的火光和較為刺鼻的煙霧，讓羅丹感覺很熟悉。

    還未走近，她喊了一聲爸。

    羅忠應了一聲，問：“丹丹，你咋回來的這麽晚？”

    羅丹回答道：“我去舅母那裏坐了會。”

    羅忠不再多問，跟她一起走回家。

    回到家，在納涼的羅家人除了羅建國躺在竹床上不能動彈外，其餘的人——李秀蘭、羅誌成和羅蘭全都站起來，問羅丹手裏拿著什麽東西。

    “媽，舅母給了我兩遝稿紙和兩根圓珠筆，讓我好好寫稿子。”

    鬼精鬼精的羅誌成用手戳了一下塑料袋，裏麵響起包裝袋的聲音，“姐，那是什麽東西？”

    “一包紅棗。”

    羅丹說完，就把紅棗給拿了出來。

    月光很亮，透明包裝袋把一顆顆個頭大的紅棗展露無遺。

    羅誌成歎道：“姐，這紅棗真大，咱家的棗樹可長不出來這麽大的棗子。”

    羅家有兩棵棗樹，那是老一輩人種下的，年年夏天羅誌成爬上樹摘棗子吃，圓圓的棗子皮半青半紅，跟硬幣一般大。可前兩年羅誌成爬棗樹不小心踩空，摔下了樹，養了半個暑假才養好傷，從那以後李秀蘭和羅忠再也不許羅誌成爬樹摘棗子吃。

    羅誌成和羅蘭看著個頭大的棗子流口水。

    李秀蘭很讚同，“是啊，好大的棗子，不像咱們本地長得。”

    羅忠拿起包裝袋看了一下，“能結出這麽大的紅棗，個個賣相極好，肯定是外地那什麽專門種紅棗賣的地方產的。”

    羅誌成嚷道：“爸，媽，姐，我想吃紅棗，成不？”

    羅丹：“成。”

    李秀蘭：“不成。”

    羅丹和羅誌成異口同聲問：“媽，為啥不成？”

    李秀蘭左手把紅棗高高舉起，嚴肅地質問：“丹丹，你老實說，這紅棗怎麽來的？你舅母給你紙筆，那還說得過去，畢竟花不了幾個錢。可這一包紅棗，雖然我不知道價錢多少，但肯定貴得很。你舅母有可能給你吃幾顆，絕不會大方到給你一整包這麽貴紅棗的份上。你要不交代清楚，那是不是從別人店裏偷來的？”

    羅丹說：“媽，紅棗是別人給的，不是偷的。”

    李秀蘭追問：“誰給的？你那同學宋小花？”

    隻能把宋小花這位不存在的女同學拉出來擋一下！羅丹默默點頭。

    李秀蘭細細一想，“丹丹，不對啊。你那同學宋小花不是去上大學了嗎？就算她過中秋回家了，現在應該在學校裏，怎麽會把紅棗給你？”

    薑還是老的辣，想蒙混過關沒那麽容易。羅丹頭皮發麻，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話去圓，假如從一開始就說是翟正耀送的，會不會就沒這麽多事？

    李秀蘭嚴厲地說：“丹丹，你咋不說話？紅棗不是宋小花給的，是誰給的？你還不如實招來？”

    羅丹不記得她有沒有明確說過宋小花去哪上大學，臨時撒的謊，她轉眼就忘了，現在要圓話，真是傷腦筋。

    羅誌成說：“媽，你看姐身上還圍著我的校服，你讓她先去換褲子，吃了飯再問。”

    李秀蘭咋呼地問：“丹丹，你來月經了？”

    一大家人都在，那兩個字特別刺耳，羅丹羞得恨不得鑽地洞。

    “還不跟我來？”

    李秀蘭拉著羅丹進房，摸黑打開缺了一個腳的陪嫁衣櫃，從一堆衣服下麵翻出一條類似三角褲的帶子，“丹丹，這叫月經帶，填了草木灰就能用。”

    羅丹說：“媽，我不用這個，舅母好心給了我一包安樂衛生巾。”

    李秀蘭問：“安樂可是好貨，你舅母今兒個怎麽對你這樣好？”

    羅丹回答：“媽，我想舅母一直待咱們都不錯的，隻是咱家窮，不好意思找舅母開口求幫助，她自然也就沒那麽熱絡。”

    李秀蘭輕歎說：“也許吧。”

    羅丹先洗澡，換了幹淨的衣服和褲子，墊上了一片安樂，渾身輕鬆地坐在屋子外的竹凳上，聽家人閑聊。

    李秀蘭說：“誌成，你姐被人欺負，你可真爺們，還知道揍他呢！不過，他挨揍了，為啥還給你姐買紅棗？”

    “媽，這你就不懂了。他肯定是沒見過咱姐這麽彪悍的女子，一下子被姐迷倒了唄，然後趁機獻殷勤？”

    羅誌成越扯越不像話。

    張鵬飛會買紅棗給羅丹吃？就算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可能出現那事。

    她仔細回想前世張鵬飛對她的好，兩人都在這個縣城的時候，她沒吃過張鵬飛任何一樣東西，倒是她把家裏種的玉米、花生這些東西蒸熟帶去學校給他吃。等她出去讀大學，聯係靠尋呼機、電話和手機，她感冒或生理期，他隻是口頭表示關心而已，從未有過什麽送藥、泡紅糖水的行為。仔細一想，張鵬飛的糖衣炮彈全在嘴上，從未行動過。可她才認識一個月的翟正耀——耀哥，話少行動迅速。如果要找男人，肯定要照著耀哥的標準去找！

    “誌成，你不一直說你姐打扮土，沒人會喜歡她？怎麽那人被你姐給踢了，反倒還要送紅棗給你姐吃？他錢多的沒地方花，不太可能吧？”

    “媽，咱姐打扮是土，其實長得也算可以，眉清目秀的，臉上沒有一顆痘痘，要是打扮起來，不比羅娟差。”

    說到羅娟，李秀蘭有點鬱悶，“丹丹，再過幾個月過了年，你就是二十歲了。你不去讀大學，在家裏幹活，也得打扮打扮，這樣哪家小夥子看上你來求親，我和你爸也就不用操心你的終身大事。”

    羅丹說：“媽，我年紀還小，就算再過五年結婚也不遲。現在當務之急是多寫稿子掙稿費，等手裏寬裕了，再幹些其他的事。等咱們日子過得紅火，我嫁人怎會是難事？”

    “再過五年你可就是老姑娘了！”

    二十四歲怎麽是老姑娘？

    羅丹心知這話題扯下去就要說到生兒育女上，她放下碗筷，撕開紅棗包裝袋，把第一顆紅棗給羅建國吃，“爺爺，記得吐籽。”

    接下來給每個人分了一顆，棗子皮很薄，一咬下去棗子肉跟飴糖似的，很甜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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