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朝陽，終於升起，穿破雲層，露出晨光。涼爽的風拂麵，鳥兒在醫院裏的綠化樹上鳴叫，本該是一個舒適愜意的早上。

    可是，羅丹對男司機隨意漲價的行為很惱火。“你不拉病人就算了，我叫其他的車。”

    “小妹，你別動不動就給其他人做生意來威脅我。我拉個病人，要擔驚受怕的，還要出油費和時間，你給20塊錢真讓我血虧了。”

    20塊錢車費，隻要走幾裏路而已。羅丹猶記得二十一世紀初出租車打表是五公裏以內10元錢，現在是1992年，錢非常值錢，一個工人一天才掙幾塊錢，20塊錢打車絕對不便宜！“大哥，那我也求你別動不動說虧本。人家一天才掙幾塊錢，你開車幾裏路就20塊錢，還嫌錢少不肯拉人。我是誠心想給你做這一單生意，可高額的車費我負擔不起。”

    “小妹，我買這輛車借了好多錢，我得多拉客掙回本錢啊。咱們都別扯那些虛的，暫定二十塊錢。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目的地離第二小學遠了，還得另加錢。”

    又提到加錢的話。

    羅丹覺得這人掉在錢眼裏了，想方設法要加錢。她不欲多談，轉身進醫院。

    男司機喊道：“小妹，我在外麵等你啊，你可快點！”

    要伺候馬翠華吃早飯，還要辦出院手續、把東西搬下樓放到車上、攙扶馬翠華上車，羅丹預估起碼要花費一個小時以上。

    八點剛過，308病房外站著一個男人，輕輕地敲門。

    忙著把被子裝進行李箱的羅丹抬頭一看，竟是昨天剛認識的醫生——劉德全。“劉醫生？快進來。”

    身穿白汗衫和黑色長褲的劉德全走進病房，喊了一聲：“羅丹。”

    坐在床邊按摩膝蓋的馬翠華，問：“你是劉醫生？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劉德全笑道：“那倒沒有，夏醫生說你們要出院，我特意來看看有啥需要幫忙的。”

    羅丹猶如看到了救星，“劉醫生，我急著要去辦出院手續，辦完手續後麻煩劉醫生幫我一起扶大娘下去。”

    劉德全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四十分鍾後，羅丹辦妥了住院手續，退回七百五十二塊三毛錢，她如數交給馬翠華。劉德全幫著拎東西，羅丹囑咐馬翠華坐在床邊，她也一趟趟上下樓梯拎著大包小包放車上。最麻煩的是怎麽讓馬翠華下樓梯，可有了劉德全便迎刃而解了。始終跟在旁邊的羅丹，見劉德全比馬翠華的身形還要瘦些，真怕他體力不支又把人給摔了。

    劉德全背著馬翠華，饒是熱得滿頭大汗，也不抱怨。

    倒是馬翠華很不好意思，“劉醫生，我很重是不是？你放我下來休息會兒。”

    “馬大姐，馬上就要到了，沒必要歇。”劉德全說完話，咬牙把馬翠華背到奧拓車旁，馬翠華靠著車僅用右腳金雞獨立。

    上車變成最後一個棘手的問題。

    馬翠華的左腳踝受傷仍然打著石膏，彎身上車很吃力，羅丹和劉德全必須確保馬翠華安然無恙地坐上車。

    奧拓男司機打開車門，就開始支招，“這位大姐右腳不是好的嗎？就讓她彎一下身子，光用右腳踏上車不就行了？”

    一隻腳踩進車裏，不是不行，可踩上去了，在車裏這麽狹小的空間勢必要調整姿勢，要是馬翠華暗自把左腳使力，那出院之日又要變成住院日了！羅丹開口提議說：“劉醫生，要不您抱住大娘的上半身，我來抱她的一雙腳，盡量不碰她的痛處。”

    “也隻能這樣了。”

    劉德全雙手環住馬翠華的腰。

    馬翠華說：“我這水桶腰，劉醫生別嫌棄。”

    “馬大姐，您這是有福氣，吃得好，多少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

    原本馬翠花擔心年輕男醫生會嫌棄她腰粗，結果還說很多人羨慕！這醫生可真會說話。

    羅丹雙手抱住馬翠華的雙膝，馬翠華的兩隻腳飄在羅丹兩胯旁。

    “羅丹，我抱著馬大姐上半身上車的時候，你要注意看腳下的路，要隨時把馬大姐的腿往裏送。”

    “明白。”

    劉德全雙手抱馬翠華的腰，眼睛往後看，踩上車後，馬翠華身子傾斜了。車內空間並不高，他貓著身子往後退，羅丹抱著馬翠華的雙膝慢慢走進車裏。

    三人全都上了車，總算能鬆一口氣。

    羅丹把馬翠華受傷的左腳打直擱在後排座位上。

    “多謝劉醫生，真是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您趕緊去忙，肯定有很多病人等著您呢。”

    “馬大姐，今天輪到我休息，你看我都沒穿白大褂。”

    羅丹第一眼看到劉德全沒穿白大褂就覺得奇怪了，醫生上班必須統一著裝穿著白大褂，他沒穿白大褂，原來是休息！

    坐在駕駛位的男司機問：“你們還有啥要拿不？”

    劉德全說：“沒了，就後備箱裏的那些東西，還有我們三個人。”

    三個人一起回去？

    羅丹和馬翠華異口同聲地問：“劉醫生，你也跟我們回去？”

    劉德全咧嘴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好人做到底呀，羅丹力氣再大，背馬大姐還是很吃力的。反正我休息，中午給我做頓好吃的犒勞我一下就行了。”

    多一個男人幫忙，那可太好了。更何況，劉德全不要報酬，隻要吃一頓好飯，這要求可太低了。

    馬翠華笑道：“好好好，想吃什麽都給你做。”

    “你們三個人都坐後麵，不擠嗎？”

    當然擠！羅丹是半蹲在駕駛車座的後背與後排車座中間，劉德全屁股隻做了一丁點地方，要是這麽坐車回去，那還不得渾身酸疼？

    劉德全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位置，羅丹坐在馬翠華身旁，任由馬翠華靠在肩上。

    確認了目的地是第二小學附近後，男司機發動車子。

    這個男司機開車技術很一般，停車後經常熄火要重新啟動，刹車也很急促，要不是羅丹拉緊了馬翠華，馬翠華不知還要多摔幾次！

    到了第二小學後，男司機便停車了。

    馬翠華說：“你看到路對麵那個小區了嗎？我家住在那裏，麻煩你送我們過馬路。”

    “到第二小學20塊錢，過馬路進小區得再加5塊錢。”

    坐地起價！剛才坐車的過程就很不愉快，臨了還要多加錢，擱誰心裏都不痛快。

    馬翠華說：“羅丹，劉醫生，咱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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