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嫻買了一根鋁合金腋下拐杖。

    腋下拐杖就像一個大號彈弓，主體呈Y字型，夾在腋下的頂端位置和中間位置都有灰色保護套。

    馬翠華看到拐杖，一時間就火大，“小嫻，我腿受傷了，但我不是殘疾人，用不著拄拐杖。”

    孟小嫻呆了兩秒，隨即反應過來，反駁道：“媽，誰說隻有殘疾人才能拄拐杖？你不是老嫌要我們攙著你煩嗎？有了拐杖，你自己拄著走路，多方便啊！”

    馬翠華厭惡地看著全新的腋下拐杖，“可是，我要是拄著拐杖走出去，別人肯定問我咋變成殘疾人了？你讓我一張老臉往哪擱？”

    孟小嫻好聲勸道：“媽，別人嘴碎別管那麽多，反正有拐杖用，方便。”

    馬翠華固執地說：“不，我不是殘疾人，我不能用拐杖！”

    “媽，我花了兩百多塊錢買的腋下拐杖，你好歹試試，要是不合適我也好趕緊退回去。”

    孟小嫻把拐杖遞給馬翠華，馬翠華一接就往地上摔了。鋁合金材質的腋下拐杖撞擊著白色瓷磚，響聲刺耳。

    “媽，你這是幹什麽？發哪門子的脾氣？”

    “我說了不要買拐杖，你自作主張，惹我生氣！”

    “媽，你真是不識好歹！我花大價錢買拐杖還不是希望你走路舒服點？你幹嘛老想著拄拐杖就是殘疾人？別人眼皮子淺，你別聽就是。”

    “我就是不用拐杖，你退回去。”

    “我不退！”

    “隨你，反正是你買的，退不退全在於你，但我絕對不會像個殘疾人一樣拄著拐杖！”馬翠華說完話，便叫羅丹攙扶著去床上躺下休息。

    客廳裏傳出哭泣聲。

    孟小嫻蹲在地上，淚眼模糊地看著腋下拐杖，哭得非常傷心，眼部的妝都花了，像個國寶大熊貓。

    羅丹拿出一條洗淨的手帕遞給孟小嫻，“小嫻姐，別哭了。”

    “羅丹，你別管我，你去看著我媽就行。”

    “小嫻姐，大娘自尊心強，腿腳不便對她來說很難接受，如果她用了腋下拐杖，在她看來別人會誤以為她是殘疾人。這種想法也沒錯，你多體諒點。”

    孟小嫻擦了淚，雙眼腫成一對核桃，“羅丹，我媽沒錯，難道我錯了？我拋下自己的丈夫，不遠千裏坐車回來照顧她，給她買腋下拐杖用，我自認當女兒算是盡職了。可她不要腋下拐杖，大概也嫌我多餘。那好，我走！”

    孟小嫻轉身進了主臥。

    主臥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正好撞到追過去羅丹的鼻尖。那一瞬間，她疼的飆淚。這叫什麽事？明明是好心當和事佬，結果碰一鼻子灰！

    羅丹走進洗手間，看著鏡子裏的人鼻頭紅腫，忙用冷水衝洗了一下，把滿腹委屈咽下肚，帶著淺淺的笑意去了次臥。

    馬翠華也很不好受，唉聲歎氣的。

    羅丹坐在床邊，問：“大娘，小嫻姐好像在收拾行李，準備走了，要不我等會攔住她？”

    馬翠華無奈地搖頭，“羅丹，別攔了。別看我就她這一個女兒，平時疼的心肝寶貝一樣，可一到關鍵事情，我脾氣倔，她性子強，我倆長期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那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反正她已經成家了，早點回深安市，跟女婿住一起，說不定我能早點抱外孫。”

    主臥的門開了。

    孟小嫻喊道：“羅丹，你過來一下。”

    “小嫻姐，我馬上來。”

    羅丹給馬翠華倒了一杯溫水後，才踏進主臥。

    主臥裏的粉色蚊帳已取下來，一個黑色行李箱直立靠著床。

    孟小嫻說：“羅丹，天氣轉冷，把蚊帳洗了曬幹後給我放在衣櫥裏，昨晚我換下的衣服在洗手間裏，你也一並洗了。我等會就買票回去，下次回來也不知啥時候。這張紅色存折，等會你交給我媽，密碼她知道的。”

    “小嫻姐，存折這麽貴重的東西，還是您親自交給大娘比較好。”

    “沒事，我相信你。”

    孟小嫻把紅色存折塞在羅丹手裏，長舒一口氣說：“羅丹，我媽就拜托你了。等快過年的時候，我一定讓柳輝給你發年終獎。”

    “小嫻姐，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大娘的。”

    孟小嫻拉著行李箱走到了玄關旁，她一邊換鞋，一邊看向次臥的門，終究還是沒跟馬翠華說話，隻跟羅丹說了再見。

    入戶門再次關上。

    房子再次變得冷清，僅有羅丹和馬翠華兩人。

    馬翠華嫌腋下拐杖礙眼，讓羅丹放在主臥門後麵。

    可是三天後飯前時分，羅丹炒好了菜，喊馬翠華吃飯。一連叫了兩聲沒人應答，羅丹心慌，生怕馬翠華暈倒。結果走遍了書房、洗手間、次臥，最終在主臥發現了馬翠華。

    馬翠華一手扶牆，一手拿著拐杖，尷尬地笑著。

    羅丹問：“大娘，這腋下拐杖好用不？”

    “還行，就是我用不太習慣。”

    “多用幾天就習慣了。”

    “大娘，吃飯了，我扶您過去。”

    “不了，羅丹，我想試試拄拐杖走過去。”

    馬翠華腋下架著拐杖的頂部，左右手同時抓住拐杖中間把手，右腳走了一步，輪到用左腳走路時必須用拐杖替代。她夾緊腋下的拐杖，雙手鑽進把手，雙眼看著腳下和地麵，咬牙邁出了一步。

    “大娘，您真棒！”

    馬翠華大受鼓舞，繼續左右腳輪換前行。她小心翼翼的走著，短短幾十步路而已，她累得滿頭大汗。好在慢是慢了點，累是累了點，可她沒摔跤沒絆倒全憑一個人走到了餐桌前，簡直是巨大的勝利。

    羅丹給馬翠華夾菜。

    馬翠華數著飯粒吃飯，過了十分鍾飯依舊是那麽多。

    羅丹問：“大娘，是不是我今天做的菜不好吃？”

    “不是，羅丹。我後悔了。”

    “後悔不該摔了小嫻姐買的拐杖？”

    “沒錯，小嫻並不是一個很勤快的女孩子，但她舍得花錢，特別是給我花錢從來都不眨一下眼的。腋下拐杖是個好東西，她挑的也好，我很適用。可我因一時置氣，口不擇言傷害了她，氣得她當場就走人。我這個當媽的是不是很失敗？”

    在這種情況下，羅丹隻能選擇安撫馬翠華，因為她深知母女沒有隔夜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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