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丹臉皮薄，開不了口。有孟小嫻提醒柳輝發工資的事情，那是最好不過了。

    九點半的時候，孟小嫻和柳輝換了衣服外出。

    羅丹留在家裏陪馬翠華做股四頭肌鍛煉。

    “羅丹，你說我這腿啥時候能好利索？”

    “大娘，您年紀不小了，能恢複到這個程度很好了。隻要多加靜養，少走路，少幹重活，一定能好利索。”

    “那些我都懂，我就是想知道能不能恢複到沒摔傷之前的樣子？”

    “有點難度。”其實，到了馬翠華四五十歲的年紀，摔一跤能繼續行走，已是萬幸。腳踝關節連接著腿與腳，幾乎全身大部分力氣都要壓在腳踝處，想恢複到跟沒摔過一樣，難度太大了。若是幾歲或十幾歲的孩子，處於生長發育時期，摔斷手、腳之類的很容易長好。一旦人到中年，年紀越來越大了，骨密度降低，摔斷過的骨頭不可能再長好如初，走路也會留下一拐一拐的後遺症，更別說下雨天會隱隱作痛。她不想說不可能，就是給馬翠華留點希望。

    馬翠華任由羅丹捶腿捏腳，歎道：“哎，我摔傷得真不是時候。小嫻還沒生孩子，我身體就大不如從前，等她生孩子了，我就沒法幫她帶了。”

    羅丹說：“大娘，柳姐夫那麽有能力又會掙錢，請個保姆帶孩子也不是什麽難事。到時候您要是想看孩子，就跟保姆一起搭把手。”

    “請保姆太費錢，有請保姆的錢，還不如多給孩子買點吃的、衣服啥的。”

    原來馬翠華也舍不得花錢呢。若不是孟小嫻和柳輝工作忙，馬翠華又沒有靠得住的親戚照顧，迫不得已隻能請護工照顧否則再苦再痛自己扛。忽然，羅丹想到自己的爺爺——羅建國，他癱瘓在床三年多，要不是大兒子出力照顧、二兒子出藥錢，隻生有一個獨生女的話，隻怕會晚景淒涼。

    她忍不住問：“大娘，您覺得獨生子女好不好？”

    “不好！”

    隻生有一個女兒的馬翠華，竟說獨生子女不好？這是羅丹始料未及的。“大娘，獨生子女符合國家政策，怎麽會不好呢？”

    “國家提倡隻生一個好，我也隻生了一個，小嫻有獨生子女證，很光榮。可我老伴走了，小嫻跟柳輝常年在外打拚，有什麽可高興的？說句難聽的，要不是我摔傷了，他倆也不會撇下生意來得這麽勤。鄰居們都羨慕我衣食無憂，女兒又嫁得好，可隻有我自己才知道這日子好苦。每天都是一個人在家，冷冰冰的，做什麽都提不起勁。一到放學的時候，我會跑到對麵小學看那些家長接孩子們放學。隻有在那麽多人群中，我才覺得自己活著，可也更加孤獨了。”

    獨居老人，孤獨是邁不過的一道坎。“大娘，那不如你跟小嫻姐一起去南方城市？聽說南方城市經濟發展迅速，好多人南下打工，估計還能碰到老鄉呢。”

    “我一把年紀，跑那麽遠幹嘛？還是在家守著老伴的遺像，隔三差五給他燒香燒紙祈求他保佑女兒萬事順利。”

    羅丹在這個家呆了兩個多月，從一開始看到黑白遺像有點瘮人到逐漸習慣，很多次見到過馬翠華凝視著遺像無聲掉淚。從馬翠華描述的話來看，羅丹已經可以想象到等她辭職後，馬翠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日子簡直比黃連還苦。可她拿著護工的高工資，不可能一輩子陪馬翠華。

    羅丹也有點哀傷，不知如何排遣。

    黑白電視機裏播放著新聞，畫麵上是全國各地喜迎新年的熱鬧景象。

    看完這條新聞，羅丹說：“大娘，不管平時日子怎麽樣，小嫻姐和柳姐夫答應陪您過年，您就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高高興興準備過大年吧？”

    “羅丹，快開門。”

    羅丹一溜小跑前去開門。

    柳輝和孟小嫻戰果頗豐。

    一條已殺好的草魚、一隻已放血拔毛的土雞、一塊帶皮五花肉、一把蒜苔、一塊煙熏臘肉、一塊老豆腐、一把芹菜、一把菠菜、一斤幹香菇、兩斤幹竹筍、一個大白蘿卜、四個紅椒、兩大棵青菜以及蔥薑蒜。

    羅丹一看這麽多食材就驚呆了，“小嫻姐，買菜的事本來該我去做的，怎麽能讓……”

    孟小嫻說：“你得了獎，還沒給你好好慶祝一番。我和柳輝買菜了，接下來做菜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這麽多食材要處理好再烹製，沒有一兩個小時絕對拿不下來。羅丹給三人泡了茶，便鑽進廚房開始忙碌。第一步，冷水泡發香菇，掏出雞肚子裏的肝腸等東西，洗淨後把整雞斬件，再下油鍋炒一下，炒得斷生的雞肉放入砂鍋，加清水、生薑同煮，開火燉雞湯，等香菇浸泡好後再放入砂鍋一起燉；第二步，處理草魚，先把魚身上的血洗淨，再把魚頭和魚身分離，魚身上的魚肉連帶魚尾都切成小塊，洗淨後裝在塑料籃子裏瀝水，可做魚頭煮蘿卜片和紅燒魚塊；第三步，切帶皮五花肉，先把最外層的一塊肥肉切下來剁成小丁，不放油下鍋煎成豬油渣，瀝出豬油，豬油渣盛在碗裏放涼。剩下的五花肉分成三份，第一份切成塊狀，等浸泡三四天的幹筍軟了後下鍋一起紅燒，做個冬筍炒肉。第二份切成片狀，加辣椒炒就是辣椒炒肉。最後一份剁成肉糜搓成肉丸子，跟菠菜一起打湯；第四步，切煙熏臘肉和蒜苔，可做蒜苔炒臘肉；第五步，洗青菜、蘿卜、芹菜以及蔥薑蒜，再切好備用。第六步，開火炒菜。

    十一點五十的時候，所有菜出鍋。

    魚頭煮蘿卜片、紅燒魚塊、豬油渣、辣椒炒肉、肉丸菠菜湯、家常豆腐、芹菜炒肉、蒜苔炒臘肉、炒青菜以及每人一碗香菇燉雞湯。

    這些菜色香味俱全，非常合馬翠華、孟小嫻和柳輝的口味，三人邀請羅丹一起大快朵頤，還開了一瓶葡萄酒助興。

    酒足飯飽後，柳輝說：“羅丹，感謝你這三個月照顧我媽，辛苦你了。”

    羅丹拿錢照顧人，怎麽敢說辛苦？“都是我分內事，談不上辛苦。”

    “柳輝，說話別婆婆媽媽的，講重點！”

    重點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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