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撣塵是個體力活。

    柳輝負責移動重物，孟小嫻拿掃把清掃垃圾，馬翠華指點哪些東西該丟掉，哪些東西要留著，客廳裏倒是熱鬧非凡。

    羅丹窩在廚房裏，把新買的碗筷清洗幹淨，又把浸泡好的幹竹筍切成一根根的，還把碗櫃、燃氣灶和案板擦洗得幹幹淨淨，整個廚房煥然一新。

    撣塵完，孟小嫻和柳輝買了許多好菜，羅丹做好一桌子菜都到了十二點半，三人吃完已臨近兩點。

    馬翠華打著哈欠說：“羅丹，這麽多好菜，足夠晚上吃了。要不你把碗洗一下，早點回家去過小年？”

    “大娘，我家裏人不少，有的是幹活的人，我晚點回去也沒關係。”

    下午五點，羅丹把熱好的飯菜擺在兩層蒸鍋中，叮囑三人吃晚飯時拿出來就能吃，才提著垃圾下樓回家。

    天陰了，寒風吹來，拎著一袋子年糕的羅丹聞到空氣中烤鴨的香味，循著香味走去，買了一整隻烤鴨。她左手烤鴨，右手年糕，吹得泛紅的鼻子被烤鴨香味刺激到要流口水的地步。她在腦海裏一再警告自己即將回家過小年，不能偷吃烤鴨，要與家人齊分享。克製住想吃的衝動，她卻控製不住雙腳朝家裏飛奔。

    早點到家，早點吃烤鴨。

    羅丹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家門口，羅誌成、羅誌豪和羅蘭三人玩跳房子的遊戲。地上有樹枝畫的九個格子，羅蘭把一塊石頭丟進4號格子裏，開始跳房子。

    “姐，你買烤鴨了！”羅誌成上前取下裝烤鴨的白色塑料袋，裏麵除了烤鴨，還有一袋調味辣油。

    “是啊，快拿去給媽。”

    烤鴨，在羅家比肉還罕見，羅蘭不再跳房子了，而是跟在羅丹屁股後，嚷著要吃鴨腿。

    羅誌豪不甘示弱地說：“我也要吃鴨腿！吃大鴨腿！”

    聽到孩子們吵嚷著吃鴨腿，李秀蘭便知大女兒回來了。沒等羅丹開口叫媽，她先說道：“丹丹，你可算回來了，我們等著你回來吃飯呢。”

    出門看天色進門看臉色。李秀蘭麵帶笑意，已然是不再生氣。羅丹把買來的東西放在灶台上，“媽，我買了一隻烤鴨，還有年糕，把年糕炒一下就可以開飯了。”

    孫豔紅坐在灶膛口，火映得她滿麵紅光，“丹丹，你掙錢了就是不一樣。回家也不空手，真是長大了。”

    “二嬸，今天不是過小年麽？理應加菜。”

    “好了，羅丹，你幫我把年糕切一下。”

    “媽，你不是說今年沒有年糕吃？姐，這不是買回來了？又有炒年糕吃。”羅誌成說完，便和羅蘭、羅誌豪三人圍著灶台，眼巴巴看著鍋裏的菜流口水。

    過小年，用糯米做年糕吃，是本地習俗之一。羅家糯米種得少，一部分留種，另一部分留著明年端午節包粽子吃，根本沒有多餘的糯米做年糕。李秀蘭和羅忠商量好了不做年糕，做爆米糖和酥糖，也是一樣的。孩子們聽說沒有年糕吃，自然是非常失望。這會兒羅丹買了年糕來，孩子們又高興起來，李秀蘭也開心。

    晚上六點鍾，天已經黑了，羅家的堂屋裏點著一根白燭，八仙桌上擺滿了菜肴和碗筷。

    特大青花瓷盤裏擺著切塊的整隻烤鴨、一條紅燒鯽魚身上撒著蔥花和紅椒絲橫臥在白瓷魚盤中、一大海碗黃花菜燉雞湯、一碗筍幹燒肉、一碗肉丸子菠菜湯、一碗辣椒炒肉、一碗蘿卜紅燒肉、一盤炒青菜、一大盤炒年糕、一海碗煮年糕，總共十樣菜，寓意是十全十美。除了菜肴豐盛外，酒水也不少，一瓶大號裝可樂、一瓶甜酒和一瓶燒酒。

    大門外，羅忠把一卷爆竹拆散平鋪在地，命令大家捂好耳朵後，用打火機點燃引線，再迅速後退。

    爆竹劈裏啪啦地燃放著，釋放出特殊的爆竹香味。

    燃放完爆竹，所有人才入席開吃，包括老人羅建國。

    晚八點，大家吃飽喝足，又要開始新一輪的忙活——做爆米糖和酥糖。小年小年，爆米糖甜，本地有這樣的說法。小年這天用麥芽糖和爆米做爆米糖，寓意來年生活甜美又幸福。

    羅丹負責燒火，李秀蘭、孫豔紅、羅忠和羅勇四個人輪流炒爆米。

    第一步，先是炒芝麻。將生的黑芝麻倒入鍋裏，隔火隔熱，無數粒黑芝麻在鍋裏跳躍，等到黑芝麻的香味最為濃鬱，趕緊出鍋。

    接著，往鐵鍋裏加入幹淨的沙子，用大鏟子翻炒沙子，直到沙子發熱。倒入已脫殼的大米，用鏟子連沙子和大米一起翻炒，白白的米粒受熱後會脹大一兩倍，顏色也從純白色變成白中帶黃。不斷翻炒，等鍋中全部的米粒都成了爆米，停火。將爆米和沙子盛在圓形竹篩子上，快速抖動篩子，炒至偏黑的沙子從圓孔裏漏出，篩子裏隻剩下香味撲鼻的爆米。過濾幹淨的爆米，放在大竹簸萁裏備用。一直重複炒爆米的動作，直到米全部炒成了爆米，製作爆米糖的第二步算是完成了。

    第三步，熬麥芽糖。因羅丹家不興種小麥，買的是現成的麥芽糖。一大塊麥芽糖，羅忠和羅勇兩兄弟輪流拿刀背敲，敲成一小塊一小塊後，羅誌成、羅誌豪和羅蘭每人得了一塊麥芽糖，含在嘴裏。李秀蘭親自去燒火，羅忠把碎塊麥芽糖放進鍋裏，硬硬的麥芽糖遇火融化，他用超長筷子和大勺子攪動，避免糊鍋。當麥芽糖由土黃色變成淺醬油色，用筷子挑一下能掛簾沒有焦糊味，這一步就大功告成。

    緊接著進行第四步，加入炒好的黑芝麻和爆米，與熬好的麥芽糖同炒，直至完全混合均勻，趁熱放進長方形模具中碾壓定型，接著脫模拿刀切成一塊塊的。整個過程滾燙又迅速，隻有羅忠和羅勇兩男人配合默契才讓一塊塊切好的爆米糖成形。

    黑色的芝麻，白色的爆米和焦糖色的麥芽糖，三者充分融合，咬一口，芝麻香、爆米香以及麥芽糖甜卻不粘牙的口感混合在一起，實在是美味。羅丹和弟弟妹妹們一連吃了好幾塊。

    切完麥芽糖，已到十點半，孩子們都困了，四個大人依舊在灶屋裏奮戰，做酥糖。

    麥芽糖的香味飄進了羅丹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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