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牽一發動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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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碧也就不需細看紙上的內容,就徹底明白過來。

    原來這些人竟然偽造她爹的筆跡打了欠條,欠的還是幾斤煙土,隨後就想拿著這個要挾他們爺兒倆、繼而要挾梅府?

    梅府當然可以不替何家還這個債,可這些人豈不是扭頭就敢拿著這張欠條到處張揚去,甚至把她爹告到警察廳——那就不但是她爹欠債不還,還觸犯了政府的禁煙令了。

    政府的那個禁煙令看似就是個擺設不假,多年來也沒起到什麽作用,要不然也不會叫各地煙土泛濫。

    可這也架不住有句話叫“民不舉官不究”不是?

    而若是梅府能替她爹還這個債,梅府的煙土又是打哪兒來的?這之後大帥還想發布新的禁煙令,再把禁煙進行到底?

    那不真成了梅府明晃晃的搶奪煙土生意,隻想把這個金山攥在自己手裏了?

    那可怪不得這些人來雖來了,也沒對她爹動粗;這小小的一張欠條看似不起眼,其實卻能牽一發動全身。

    何碧既是想明白了來龍去脈和後果,也難免有些懵了,一時根本不知道她該如何應對麵前這件事兒了。

    這再換句話說呢,就算她知道這欠條根本就和她爹無關,她也沒什麽好辦法掰扯清楚。

    這時也就輪到對麵的幾人笑了,領頭的那個更是暗暗笑道,怪不得袁四爺敢給他們出這麽一招兒,虧他早之前還曾輕視過這個主意。

    等這人笑過就朝何碧伸出了手道,既是何三小姐已經看過欠條了,還請這就和我們兩清吧。

    “何三小姐當然也可以捏著那張欠條不還我,甚至這就把它撕了。”

    “可你就不怕撕了一張還有一張,另外一張的數目更大?”

    何碧頓時欲哭無淚,隻覺得是她把梅少謙和梅府給害了。

    說起來要不是她爹本來就是個大煙鬼,常去的幾家煙館又是樊子瑞和袁易武的,她爹又怎會把筆跡落在有心之人手裏,如今就被人拿來害梅府?

    誰知梅少謙的聲音就在雅間門外響起,那聲音已經不是清冷可以形容了,簡直可以叫這雅間裏的氣氛頓時凝結成冰。

    “是哪個不怕死的口氣這麽大,手裏的欠條撕了一張還有一張,數目還能越來越大?”

    梅少謙一邊說著話一邊進了門,身後的袁睿更是進門後就把何兆亭父女拉到身後。

    “既是你連這樣的話都敢說,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換,你有多少欠條索性一次拿出來,我們當場徹底做個了結?”

    梅少謙的話語聲雖冷,臉上卻掛著笑。

    那為首之人頓時啞然,顯然是沒想到梅少謙來的這麽快——袁四爺不是說這位少帥要去打理一批軍用物資的事兒,今天根本脫不開身?

    不過他意外雖則意外,梅少謙的話裏可說了,要他拿出所有的欠條一次做個交換呢。

    這位少帥的口氣再橫,不還是叫他們這一行人占了上風?

    這人登時鼓起勇氣,隨後竟然果真又掏出兩張欠條來,上麵的煙土數量也果然一個比一個多,又恭恭敬敬遞到梅少謙手裏。

    要知道袁四爺早就跟他們幾個說了,叫他們甭怕這位少帥。

    這位少帥不過是仗著眼下的家世、就顯得強勢了些,其實骨子裏也不過是個喜好美色、卻沒什麽謀略的花花公子罷了。

    要不然那批軍用物資已經到了港口兩天了,梅家怎麽依然束手無策?

    這就更別論他們如今捏在手裏的可是少帥的老丈人,單憑少帥這位未婚妻的美色,少帥也得把人家爺兒倆哄高興了。

    隻不過這人到底沒想到,等梅少謙接了他遞來的兩張欠條,竟是看也沒看,就隨手扯得粉碎,又像揚沙一樣拋向空中。

    梅少謙撕了欠條還不罷休,立刻又朝他伸出了手:“還有沒有,有就都拿來,等我撕幹淨了咱們就兩清。”

    何碧撲哧一聲就笑了,同時也不忘把她自己手裏那張遞給他。

    眼見著他把這一張接到手裏也是同樣扯碎揚飛,再加上他這兩日多少給她透露了一些底細,她的心裏立刻有了底。

    “幾位先生用不用我這就替你們跟少帥求個情,現在就放你們回去、再去現仿造幾張欠條來,也省得我們少帥撕的不過癮?”

    “不過要是叫我猜呢,那個能仿造我爹筆跡的人恐怕沒處找去了吧?要不要請我們少帥這就帶你們去見見他?”

    ……等到這幾人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離開後,梅少謙也難免輕聲教訓起何碧來。

    “是誰給你的膽子,敢自己跑到樓上來?你就不能等等我和二姐夫,少做這樣自作主張的事兒?”

    何碧訥訥的:“我、我不是知道你這兩天正在為那些物資發愁嗎,我就以為你暫時來不了呢……”

    “再說爹可是我親爹,我既然來都來了……哪兒可能坐在樓下幹等著卻不管他?”

    “這就更別說你也沒把方大叔給你通的氣兒瞞著我,我還能不知道你早有對策?”

    “你總是有理!”梅少謙惡狠狠的點了點她的額頭,好在挨著她的頭皮時還是留了力,那力道就輕得好像搔癢。

    何碧隨後也就得知他為什麽有膽量撕了那些欠條了——那個可以仿寫她爹筆跡的人,眼下果然已經被梅少謙圈養了起來。

    等到梅少謙喊著大夥兒不如都先坐下喝口茶喘口氣,就笑著給何家父女和袁睿等人解釋起來。

    “其實要是細論起來呢,我這次還真是誤打誤撞,根本就不像三丫兒想象的那樣早有對策。”

    原來市長楚良既是有心為難他的軍用物資上岸,算起來還不是一次兩次了,梅少謙就打算不如尋訪個造假高手,比如可以模仿楚良筆跡的,也好給今後的物資進港做些批條。

    隻要這樣的高人真能找到,他又何止能叫那些物資盡早上岸,不是還能給楚良造些把柄捏在梅府手裏?

    梅少謙當然也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不對——他那些軍用物資又不是大煙,他問心無愧。

    難道楚良得知真相後還敢把這事兒喊出來,說他根本就沒給這些物資批過條子?

    那豈不成了他故意為難梅督軍,純屬給自己找事兒?津門的軍政兩界以後還打不打交道了?

    誰知梅少謙昨天剛派人把那個造假高手尋訪到,就被他意外得知了一個秘密,這人竟然剛給一個神秘人做了些假欠條,而這些欠條的落款都是何兆亭。

    “等我得知了這個秘密後,再加上方義前幾天跟我通報的消息,說是最近總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在這通慶裏附近打轉兒,我也就把兩件事兒對上了。”

    梅少謙輕笑。

    “可惜我也沒想到那些人今天就動了手,何大叔這裏出事的當時,我正在軍部催著那人給我偽造批條,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何兆亭又歎氣又汗顏——要不是他過去一直抽大煙,今天這事兒也惹不出來。

    這也多虧少帥來得及時,就把他和三丫兒爺兒倆救了,要不然鬼知道那些人到底會提出什麽樣的條件來?

    “過去的事兒既然都已經過去了,爹也不用太在意。”袁睿輕聲勸他。

    “倒是爹的筆跡……您能不能仔細回憶回憶,除了落在過樊子瑞和袁易武開的煙館之外,還在別處留過沒有?”

    袁睿當然不是要為袁易武和樊子瑞開脫,而是想要徹底確定一番,今天這事兒到底是不是這兩人起的頭兒。

    何兆亭苦笑:“幾個孩子過去可都不少給我錢,我除了偶爾欠著煙館的幾塊錢之外,茶園子和戲樓的塊八毛可從來不會欠下,都是當日就結清了。”

    “再說這煙鬼……幾乎都有個毛病,那就是也擇席,除非是市麵上突然禁煙、沒處可去了,或是兜兒裏錢太少,這才會去那些破破爛爛的地下煙館勉強一兩回。”

    言之意下就是他的欠條隻給那兩人的煙館打過,別處根本就不可能。

    梅少謙有些話本來不想說,如今也不得不提醒起袁睿道,今天這事兒八九不離十是袁四爺的手筆。

    “自打方義在十來天前跟我通過氣兒後,我也找人跟了這幾人兩回,剛才那個打頭兒的在最近幾天去見過袁四爺,還不止去見過一次,就被我的人瞧見過。”

    而要不是袁睿曾經含糊過、含糊於應該怎麽對待袁易武,梅少謙這會兒真不會說出這話來——隻要袁睿狠得下心來,想查什麽查不到,哪裏用得著他多這個嘴。

    袁睿良久無話,後來才緩緩道,我猜就是他弄的鬼。

    “二寶這兩天也替我盯了他幾回,五次裏有三次都把人跟丟了,顯然是沒憋好主意。”

    “前幾天真的是我大意了,我總以為把人看住了就不會出事兒,如今一瞧還是少謙你和我祖父看得明白,像袁易武這種人……就算真打斷他的腿,恐怕也擋不住他犯壞。”

    再說他祖父和他就算看得住袁易武,還能把樊子瑞也軟禁在袁府不成?

    樊子瑞可是袁家的姑爺,不是袁家的兒孫,不但軟禁他師出無名,這姓樊的又分外願意替袁易武當狗腿子呢,如今可不是真出了事兒?

    “我打算今晚回去就和老太爺正式商量好、盡快把那個重新組建好的貨船船隊交給袁易武。”袁睿冷笑。

    “他不是喜歡主動找死嗎,那就不如叫他死得快一點兒。”

    袁睿心裏後怕極了——要不是少謙誤打誤撞抓了那個造假高手,今天這事兒根本無法收場。

    雖說少謙也不樂意見到這樣的結果,見到何兆亭連帶梅府被外人如此威脅,可那威脅人的人……好歹與少謙無關不是?

    可他袁睿呢?威脅他嶽父乃至梅府的主使者可是他親爹,這叫他怎麽麵對何蘭?

    “二姐夫剛才都勸爹想開些,說是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我如今也不妨照樣兒勸你一句。”

    何碧把袁睿的懊惱和悔意看在眼裏,忍不住就開了口。

    “袁四爺就算再不著調,你們也都是姓袁的,你在對他下死手之前留些餘地、給他一個悔改的機會有什麽不對?”

    “這餘地既然留過了,至少你自己問心無愧不是嗎?”

    “三丫兒說的沒錯兒。”梅少謙輕聲道:“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教而不誅,則奸民不懲。”

    “二姐夫既是個語文教員,肯定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你這一回也把這個道理實施得不錯,既如此又幹嘛要後悔。”

    袁睿這才笑了,直道還是你們兩個會安慰人:“敢情被你們這麽一說,我還是個能人。”

    隻是別看袁睿話是這麽說了,他也不忘站起身來給何兆亭道了個歉,這一幕難免叫何兆亭慌手慌腳的不知所措起來。

    “這、這叫什麽事兒?明明最先做錯事兒的是我,我要不抽大煙不是什麽事兒都沒了?”

    何碧輕笑:“爹就受了二姐夫的道歉吧,要不然他回家後怎麽跟我二姐交差呢?”

    ……不過等到何碧她爹下樓打理今天的晚飯去了,何碧就連忙叮囑袁睿道,今天這事兒可別跟她二姐學說。

    “泠泠我倆中午才勸過她,叫她甭怕袁家大宅裏的彎彎繞,她自己也想清楚了。”

    “要是被你再把這事兒一學說,她恐怕又在那院子裏住不下去了,雖說搬走這樣的話她是打死不會提的,也架不住心裏不得勁兒不是。”

    袁睿點頭道他心裏有數兒:“就算她不會覺得袁家叫她住著不得勁兒,也不能叫她替爹擔心。”

    梅少卿這會兒也在樓下打完電話、剛替眾人給大帥報過平安,上樓來就對梅少謙笑道,他要回梅府一趟。

    “父親聽說我們都要留在何記酒樓用飯,他也張羅要來呢,說是要來給何大叔壓壓驚,我這就回去把他老人家和太太一起接來。”

    “二姐夫要不要我去袁府拐個彎兒,把二姐也接來?”梅少卿轉頭笑問袁睿。

    袁睿嚇得連忙擺手道不用了。

    “三丫兒和我正怕今天這事兒被你二姐知道呢,你要是把她接來了,我可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了。”

    “倒是你這趟回去隻接大帥和太太嗎,大姐和費醫官來不來?”

    梅少卿嘿嘿笑:“他倆?他倆早就優哉遊哉的帶著方芳去起士林了,哪裏用得著我們操心。”

    等梅少卿帶著蔣哲等人回去接了梅正義夫婦、再回轉通慶裏,酒樓樓上最大的這個雅間桌上已經擺滿了美味佳肴。

    梅正義走在樓梯上就聞到了遠遠傳來的酒香菜香味兒,頓時笑道這一回可沒白來。

    “我早就聽方義講,何記酒樓很有幾個好廚子,可惜直到今日才見識一次。”

    在門口迎了他、又陪著一起上樓的何兆亭不禁有些局促,直道是他忽略了。

    “這事兒其實也怪我,我早就該給大帥備一桌好席麵、請您和太太過來賞光的。”

    何兆亭既知道自己和大帥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親家,按說他也不需要這麽小心謹慎、甚至帶了幾分討好。

    可他先是經曆了今天下午這件事兒,如今又眼瞅著大帥竟然帶了兩車大兵前來何記,在門口就叫那兩車大兵站了兩大排守住門,排場擺得足足的,他又怎會不知道,大帥這是刻意來給他壯膽、給何記酒樓撐腰來了?

    那他現如今哪怕再多諂媚幾分,也難以表達他心底的感激了——這可不是哪個親家都能做出來的事兒了。

    何碧這會兒在樓上也隔著窗戶看見了下麵的情景,忍不住就抿嘴兒笑起來,等她笑夠了方才對梅少謙輕聲道,這回可真得好好兒謝謝你。

    “你是不知道,我剛接了那寫著五斤煙土的欠條時是什麽心情。”

    “我當時都想立刻就跟你悔婚了,也免得這樣的欠條把梅府置於難以還手的境地。”

    梅少謙又惱又笑:“敢情你像個小牛犢子似的、不管不顧就自己先衝了上來,打的主意卻是要跟我悔婚?”

    “虧你之前說得好聽,說我既然跟你交過一些底兒,你就知道我自有對策呢,原來都是騙人的?”

    何碧隻好說了實話道,她隻是聽了他的交底兒後、多少知道那些人是從哪兒來的,甚至想到這些人可能會綁了她爹逼著梅府就範,可她也真的沒想到,那些人竟敢造出那麽幾張煙土的欠條來。

    “煙土那東西我連見都沒見過,梅府更不可能經手這個,你說我該拿什麽還?”

    “我倒是想拿錢抵債呢,哪怕比黑市煙土的價錢還貴一點也沒關係。”

    “可人家拿來的欠條上既然寫的不是錢、那就一定不會同意我這個提議,我可不是當時就傻了眼?”

    這就更別說她爹當時的那個眼神,已經可以用心如死灰形容了——她爹一定也覺得那個簽字太像了,任憑拿到哪裏也說不出理來。

    梅少謙歎氣:“你還真別說,那位袁四爺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竟能被他想出這麽個主意來。”

    言之意下就是偽造欠條簡單,可能想到偽造煙土的欠條就是兩回事兒了。

    “這要不是真被我歪打誤撞碰上了那個造假高手,又知道袁易武的手下隻做了三張欠條走,恐怕換成我來、我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應對了。”

    隻不過這會兒大帥夫婦已經上了樓,兩人就連忙閉了嘴迎上前去;眾人隨後就各自落了座,仿若無事人一樣、熱熱鬧鬧用了一餐晚飯。

    可這何記酒樓的外頭既然留下那麽多的大兵站崗,這一幕又哪裏瞞得過外人去?

    這事兒也就不需半日已是傳遍了整個津門,有那自以為知情的自是說、梅大帥這是來給親家捧場了,不知情的亦是恍然大悟,原來何記酒樓又換回了幾十年前的老東家。

    這就更別論一些別有用心之人聽說了這個說法後,也難免立刻生了退縮之意。

    原來大帥梅正義還真挺把何兆亭這個大煙鬼當成親家放在眼裏的?

    那他們若還想再從何兆亭身上下手,比如拉著對方重新抽起了大煙、頂好再把酒樓抵債抵給他們,豈不是閻王爺頭上動土?

    ……隻可惜就算梅正義再是故意來替何兆亭撐腰的,換回來的暫時寧靜終歸也隻是何記酒樓的。

    等到袁易武和樊子瑞當天晚上得知他們倆苦心商量出的“煙土欠條”計劃砸了鍋,再去找那個造假高手也是撲了個空,派出去實施這個計劃的幾人更是已經跑得沒了蹤影,幾乎沒麵對麵各自吐出一口老血來。

    “姐夫你這個人是怎麽找的,你不是口口聲稱他是個仿造筆跡的絕世高手嗎,這樣的高手為什麽還能輕易被梅少謙抓了去?”

    袁易武回過神來依然黑沉著臉。

    被他責問過的樊子瑞欲哭無淚。

    那“高手”再是高手,也不過是仿造些筆跡、頂多做個贗品文人字畫換些錢花花罷了——那又不是武林高手,更不會飛簷走壁、行蹤不定,被梅少謙抓了去又有什麽稀奇?

    這事兒要是叫他說,他還得怪小舅子派出去辦事的人不夠穩妥呢!

    要不然這些人怎麽會被梅少謙的人綴了行蹤,又順藤摸瓜把那造假高手捏住了?

    “我的人再不穩妥,之前不也是你說的,說那梅少謙不過是個花花公子,根本不值得在意?”袁易武當然不會接下樊子瑞的倒打一耙。

    “你可別忘了你那會兒是怎麽說的,你說他連彭曉蓮都看得上……”

    “要不是姐夫你早早就把他看低了,又這麽糊弄了我,我也不會叫我的人太大意不是?”

    “現如今不但這煙土欠條再沒備貨,再找誰也模仿不像,就沒法兒逼著梅府給我出錢或是出力,楚良那兒又催命似的催我拿出十條船來入夥呢,姐夫你說我該怎麽辦?”

    樊子瑞知道袁易武這是在變相跟他哭窮——畢竟十條船就算不用花錢去買新的或是造新的,而是去買一些二手的,那也不是一筆小數兒。

    可他這小舅子的手裏能沒有幾萬塊?打死他他也不信啊!

    他就垂著頭道我可不知道該怎麽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樊家的財政大權都在你姐手裏。”

    “這事兒要是擱在過去、哪怕半年前,我可能還容易糊弄著她掏出些來補貼補貼你。”

    “可如今她被兩個閨女幫著老太太灌了迷魂湯,打死都不願意叫我再碰煙土生意,別說是買船的幾萬塊,我看就是幾百塊也難。”

    “再說你那私生兒子袁睿不是從水上收攏回了二三十條舊船嗎?你又何苦再去買新的,倒叫這些船白白放在碼頭上朽爛?”

    “要不你索性放低身段去求求他,再叫他在老太爺跟前給你遞些好話,把那些船騙過來用一用?”

    袁易武冷笑:“姐夫也說袁睿是我私生兒子!那你怎麽就敢斷定他願意幫我?”

    要知道那二十多條船已經攏回來不少天了,他又一直悠悠蕩蕩的沒個正事兒可做,身上都快閑出青苔來了。

    老太爺要是有心把那小破船隊給他,還用等到今天?

    除非他願意去老太爺跟前磕頭下跪寫個血書,說他得了船隊也是做正經貨運生意的,否則自願以命抵罪!

    “老太爺跟你提過……你要敢再做煙土就得拿命償?”樊子瑞一臉驚訝:“這不應該啊,不是都說虎毒不食子嗎?”

    老太爺要真有這個狠辣手段,早幹什麽去了?至於喊了近一年的禁煙禁煙、到現在才剛有點兒成效,早些天還差點兒被袁易文奪了家主大權?

    袁易武一臉不屑:“老頭子是沒這麽提過,可他沒這麽提不代表他沒這麽想!”

    因此上要是叫他說呢,與其叫他去他爹那裏磕頭搗蒜、妄圖要這根本不可能要得來的船隊,還不如趕緊另外想轍來得容易,比如在思木和何天上船前……把何天那小子綁了。

    隻是這一回袁易武再也不敢跟樊子瑞說真話了,他就朝他姐夫擺了擺手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還不如各自回家先歇了,明天再慢慢想主意也不遲。

    不過袁易武也沒想到,等他回到袁府明明已是後半夜了,他父親竟然還沒睡;不但沒睡,還由袁睿陪著、就在正院的堂屋裏正襟危坐等他。

    他想當然的就以為必是白天那事兒暴露了,又由袁睿給他告了一狀,老太爺這才連過夜都等不及,就想把他收拾了。

    等他進了堂屋後,就忍不住剜了袁睿一眼又一眼,誰知老太爺先是清了清嗓子,就伸手遞給他一疊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