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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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易武又驚又喜、又有些不敢置信。

    袁睿這小子會這麽好心,替他在老太爺跟前墊好話兒?

    不過再想到他的人今天下午對付的可是何兆亭,那何兆亭不止是梅少謙的嶽父,也是袁睿的嶽父,袁易武突然就懂了。

    這小子恐怕不是不敢或是不願給他告狀,隻不過也更想給何家求個平安、這才權衡了一番利弊吧?

    那他也不妨看在這小子還算聰明的份兒上,對那何天放一馬?

    袁易武就慌忙掩飾住心頭所想,假作恭敬接過那遝紙來,也不等他把這些紙張一一看過,看看究竟都是些什麽產業,就連聲跟老太爺保證起來。

    “父親放心,兒子這回一定好好幹,絕不會叫父親覺得把這些產業托付錯了人,更不會……不會叫小睿為難。”

    他一邊躬身低頭說著這話,一邊已是看清了那一遝子紙張,最上麵的分明就是那些小貨船的船契,下麵還有幾家車馬行的契書。

    袁易武心頭極是竊喜——虧他還當老頭子早就不信任他了,這才不願再給他什麽產業管著。

    誰知道老頭子竟然張手就給了他一個小船隊,還捎帶了三家車馬行,這豈不是叫他水路、陸路都齊了?

    隻不過袁易武多少也有些明白,他今日的所作所為恐怕已經漏了餡兒,要不然老頭子也不可能在這大半夜的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好在他姐夫說得好,叫“虎毒不食子”,他這個作為也就不但沒令父親對他下辣手,還叫父親選了另一條息事寧人的路。

    隻要他手裏有了差事做,零花錢和大進項順手了,人也忙起來了,也就沒空去為難別人比如何兆亭了不是?

    要不然父親將來又該怎麽跟袁睿交待、說袁家沒能保何家一個平安?

    這話若再說白了呢,就是他今日午後的那個計策雖然看似沒成,卻也變相起到了一個“綁票”的好效果了。

    ……等到袁易武帶著一臉掩飾不住的竊喜離開了,袁老太爺方才黑著臉歎起氣來。

    “這人若隻是蠢不怕,若隻是壞也不怕,怕的就是又蠢又壞。”

    “小睿你說你這親爹到底是怎麽想的,竟能被他想出了一個煙土欠條的主意來,還連著你嶽父的主意都敢打?”

    “咱們還別說梅家根本不可能任由他這麽捏著你嶽父要挾人家去,單說他捏了你嶽父……這哪裏、哪裏還有一點點人情味兒了?”

    “虧我一直當他比你大伯還強些,你大伯可是個敢對親爹動手的,敢情也沒強出多少去。”

    袁睿卻不接老太爺這話,而是轉頭又給老太爺認了錯,說是都怪他前幾天太過優柔寡斷。

    “若非我一直沒催著您趕緊拿主意、把那小貨船的船隊快一點兒交給四叔,我嶽父今日也不會碰上這樣的無妄之災了。”

    “你這是已經看出來了,你四叔左右變不出一條船隊來,又被楚良逼得急,這才打上了你嶽父的主意?”老太爺輕笑。

    “咱們祖孫倆倒是想早點兒把那些船給他呢,可那些船才被你攏回來沒幾天,不得逐一收拾收拾,該修的修該補的補?”

    “這話我早幾天明明點給他了,是他沒往心裏去、偏要執意鑽他自己個兒的牛角尖啊,這怪得到你我行事不利落?”

    隻是別看老太爺的話是這麽說,仿佛一心隻埋怨自家兒子不爭氣,可等這番話說完了,袁家和楚良的仇也算是徹底結定了——老太爺隨後就叮囑袁睿,明天一早就把梅少謙請來商量大事。

    ……說起來梅少謙既是不惜花費重金找到了那位造假高手,就是打算先把楚良收拾一回。

    梅府是暫時沒有把楚良從市長位子上趕下來的能耐——梅正義不過是在軍界有些熟人,跟政界可不熟。

    這就更別論把市長趕下台這種很拚手腕的事兒,那可不是靠著幾杆槍炮就能做的,那可太過莽撞了。

    難道梅家動了一回粗後、就不用再在津門落腳了,而是跑回東北繼續當土匪去?

    可這姓楚的既敢為難軍用物資進港,那兩大貨船的物資一天上不了岸、就要耽誤一天正事兒,梅府也不能白白挨這個坑。

    這也多虧各地督軍既是管著軍務,等到梅正義進了津門,就仗著手裏有槍有炮有軍隊、硬從海關稅務司的手裏搶了一個協助海上緝私的差事。

    梅少謙這幾天就一頭兒刻意叫海上緝私隊多多留意,也好扣下幾艘走私船給他另做妙用,一頭兒終於把這位造假高手找到了。

    等到第二日一早起來,梅少謙也就不等接到袁睿約他去見老太爺的電話,就先見到了回來給他交差的高吉。

    高吉頂著一臉的疲倦、笑著把那幾張批文遞給他。

    “我把王化堂那老東西足足盯了一天一夜,這才緊催著做出了這麽幾份找不出破綻的來,少帥看看夠不夠用?”

    其實這事兒要是放在五六天前說起來,梅少謙本來也沒想陷害楚良,而是隻想先給那兩船軍用物資造個假批文足矣。

    那兩艘船停在港口一天就是幾百塊的花費,日子久了誰受得了?

    這還不提天氣已經越來越涼了,換成東北已經下了第一場雪,軍中正急需這批被服補充冬裝。

    誰知楚良是個喜歡作死的,一頭兒為難著梅府的軍用物資進港,一頭兒又逼著袁易武給他拿出個船隊入夥兒運煙土。

    那麽梅少謙既把那個造假高手王化堂尋訪到了,豈不是不用白不用。

    他就笑眯眯的接過高吉遞來的幾張批文,直道你這肯定已經做過比對了:“要不依著你的穩妥性子,你也不會說這幾份找不出破綻吧?”

    可也別看高吉笑著應了,說他確實仔細和真文件比對過,梅少謙也不忘立刻拿起放大鏡,又把這幾份假的和他手裏一份真的比了又比,良久後才忍不住歎氣道,這王化堂還真有一套。

    “就算你我早就聽說過,津門是有這麽一位高手,沒見識這回之前誰肯信?”

    高吉笑道可不是怎麽的:“這也多虧老閆出的主意好,又給咱們指點了一二,要不然可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這王化堂。”

    他隨後就詢問起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少帥既然早就叫緝私隊扣了幾條走私船,不如屬下這就去辦這事兒,也省得夜長夢多。”

    梅少謙擺手:“你自己來之前就沒照照鏡子,一雙眼都紅成兔子了?”

    “你回侍衛班補個覺去吧,緝私隊那邊的事兒我交給蔣哲和何飛辦去。”

    原來梅少謙之所以先叫人扣了幾條走私船,又叫王化堂造了幾份假批文,就是想給楚良按上一個勾結走私的帽子。

    那幾條船可都是如假包換的走私船,手上卻有楚良這位市長親自簽發的進港批文,楚良的用心豈不是昭然若揭?

    這事兒他都不用給捅到上頭去,他隻需要去海關稅務司給這姓楚的告一狀,也夠姓楚的喝一壺了!

    要知道津門海關稅務司可不歸地方政府管,倒看楚良怎麽解釋!

    ……誰知梅少謙剛把高吉攆回去補覺去了,也沒來得及喊了何飛和蔣哲來接差事,袁睿就打了電話來。

    而袁睿既把老太爺約見梅少謙的話說得分外急切,梅少謙索性也沒推脫、就把那幾份批文揣在兜兒裏,隨後就離開梅府直奔袁家而去。

    “老太爺昨晚已經順水推舟把那小貨船的船隊給了四爺?”

    梅少謙在袁府門口見到了出來接他的袁睿,隨即就聽說了這個消息。

    袁睿笑著點頭:“不但給了那二十多條小貨船,還給了三家車馬行。”

    言之意下就是誘餌已經放了出去,隻等著袁易武再拿著這個誘餌、勾著楚良或是哪個不怕死的上鉤。

    梅少謙輕輕擰眉:“既是這誘餌已經放了出去,老太爺做什麽還著急忙慌的喊著我來,要商量怎麽對付楚良?”

    “這之後隻管靜靜等待姓楚的上鉤不好嗎?這可是個死鉤,他咬上了就甭想再跑。”

    袁睿歎氣:“四爺昨天的吃相那麽難看,都把手伸到你我嶽父身上去了,一點兒都沒對梅府或是我這個晚輩有所顧忌,老太爺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這是楚良逼得急?”

    袁易武再不爭氣再混賬,那也是袁家子弟,犯錯自有老太爺處置。

    可那楚良是個什麽東西!他憑什麽敢把袁家子弟當成隨便要挾拿捏威逼的軟柿子!

    梅少謙也就明白過來,原來老太爺竟和他歪打正著的想到一起去了,那就是就算暫時還不能把楚良拉下馬,也得先給他一點兒顏色瞧瞧。

    等他再由袁睿陪著來到袁老太爺的書房裏,也不需要對方開口,就笑眯眯的從兜兒裏掏出那幾張批文遞了過去。

    袁老太爺看完這幾張批文就是一愣:“少帥是從哪裏搞到的這東西?”

    梅少謙就把他的打算、以及這幾張假批文的來龍去脈說了:“我剛才隨著我二姐夫進來時,也聽他把老太爺的心思說了個大概。”

    “要是老太爺和我想到一處去了、也覺得這東西有用,我就把它送給您了。”

    袁老太爺卻不想要:“我可聽小睿說了,少帥那幾船軍用被服還停在港口外上不了岸呢。”

    “少帥之所以叫人做了這個,不就是想拿著它當做小辮子要挾姓楚的、叫他給那兩船軍用物資開批條嗎?”

    “如今少帥若是把它給了我,我倒是拿著它把姓楚的治了、出了口惡氣,那些軍用物資怎麽辦?”

    “少帥可別跟老朽講,你把這個給了我,王化堂還能繼續給你做……”

    原來袁老太爺早在二十年前就見過王化堂,兩人那會兒也沒少打交道,他怎會不明白這樣的造假頗費心神。

    那麽就算王化堂還願意再給梅少謙辦一回差,那也得是休息幾天之後了,那幾船物資哪裏等得了。

    誰知袁睿也不等梅少謙再說什麽,就笑起來:“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咱們家的二號大船也快到港了吧,應該就是今天夜裏?”

    “祖父要真看得上這幾份批文、還有少帥手裏扣著的那幾條走私船,不如在海上幫著少帥把那批軍用物資……神不知鬼不覺的倒到我們家的二號大船上來?”

    要知道袁家既是經營航運公司多年,手裏早就捏著一份常年有效的海關通關大批文,隻要是袁氏航運的船,隨時到港、隨時都可以叫貨物名正言順的上岸。

    袁老太爺仿佛被點醒了,不過他也不忘再問一聲梅少謙,少帥可能接受軍用物資變民用的結果。

    梅少謙根本不在乎:“老太爺不用多慮,我在乎的隻是軍中將士能不能及時換上新冬裝、新被服。”

    “再說您也不是不知道,咱們津門督軍是我父親又不是外人,他老人家難道還能給我扣個以民用充軍用的罪名嗎。”

    至於這些被服到底是哪兒來的,隻要是他籌備來的,不是他偷的搶的,也不是他以次充好不就得了?

    “那就按著小睿說的辦,少帥給老朽的這份好意老朽收了。”袁老太爺捋著胡子笑了。

    “我回頭就叫小睿把二號的電報接收代碼給少帥,少帥和船長商量好怎麽倒船吧。”

    梅少謙並沒在袁府過多停留,也沒答應老太爺留他中午一起用個便飯的好意——袁易武可是剛得了老太爺給的誘餌,他怎麽能打草驚蛇呢。

    等他離了袁府再來到秋山道26號,何碧難免笑他來得巧。

    “我正好剛叫小霜買回了一簍螃蟹,還打算我們幾個吃一半、剩一半給你留著,等午後給你打個電話叫你晚上來吃呢,誰知你竟然就來了。”

    羅泠既是在南洋長大的,哪裏見識過真正的大閘蟹;更別說她雖然回到津門也有幾個月了,卻架不住之前的季節不對,根本就不是吃閘蟹的日子。

    何碧早幾天聽說有人從南邊往津門運了蟹來,就特地給幾個熟悉的商販打了招呼,叫他們務必給她留點兒好蟹,今天一早剛得了信兒、就叫小霜過去取了回來。

    “泠泠既是沒吃過這個,我也不打算怎麽換花樣,還是清蒸最原味兒。”何碧一邊和梅少謙說著話,一邊埋頭刷蟹。

    “可這一簍子的螃蟹也不少呢,如今你既然來了,我就一多半清蒸、剩下的給你做個麵拖蟹吧。”

    “要是清蒸完的中午沒吃掉,晚上再把蒸好的另做一份蔥薑炒蟹,你若不忙就吃了晚飯再回去。”

    “大帥那裏有沒有吃的你也不用管,我之前就叫小霜給了定錢、叫他們另拿兩簍好的給梅府送去了,袁家、閆家和塗家也沒忘。”

    梅少謙連聲說好,隨後就把他才從袁府過來的話給她說了。

    “我說我臨出門時怎麽瞧見了一個過去送蟹的,二姐夫遠遠的看著都犯了饞,還直說不知道是誰定的,原來竟是你交代的。”

    “這要是那送蟹的不會辦事,把蟹子送到了也沒說是你送的,二姐夫把我送走了也沒想著去問一聲,豈不是便宜了袁四太太?”

    “我可瞧著她的人就在門口和那送蟹的說話呢!”

    “這、這豈止是你沒當成這個好人,還不得顯得她這個家當得多好、遇上了時令也不忘孝敬老太爺老太太?”

    梅少謙越想越站不住了,扭頭就往廚房外麵走:“我得再給二姐夫打個電話,可不能叫袁四太太白占這個便宜!”

    何碧撲哧笑出聲:“你怎麽跟個孩子似的,這麽點小事也要計較。”

    不過要是叫她說真心話呢,那兩簍螃蟹便宜誰都行,總之她也不想白白便宜袁四太太,如今梅少謙非要替她多一句嘴,她倒是巴不得的。

    袁睿接了電話果然有些驚訝:“蟹是三丫兒叫人送來的?那我可得去廚房要去!”

    梅少謙掛了電話再回到何碧身邊,臉色也難免憤憤的。

    “你說那袁四太太也不是沒見識過的,她怎麽就連這麽點兒小便宜也得占?”

    “我聽著二姐夫的口吻果然是被她吞了、把那兩簍蟹子都當成她買的送去廚房了!”

    何碧苦笑:“若這蟹子是別人叫送到袁府的,可能袁四太太也就不沾手了,她隻管吃不就得了。”

    可是誰叫這東西是她叫人送去的,這要是沒被袁四太太的人碰上也就罷了,碰上可不就得給她二姐添個堵?

    “好在不過是兩簍蟹、不是什麽多了不得的好東西,真被她占了便宜也沒什麽,你又專門提醒了二姐夫,最後還是袁四太太鬧個沒臉。”何碧笑道。

    “不過要是早知道她這麽愛占小便宜,我下回就故意叫人把下了瀉藥的蟹子送到他們四房院兒去,倒看她以後還敢不敢了。”

    別看何碧話說是這麽說,她也不會這麽做,說了圖個痛快嘴就算了。

    這話卻仿佛提醒了梅少謙,他轉頭就又回到客廳打了個電話,再回來時的腳步也難免有些鬼祟、有些心虛。

    何碧頓時警醒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你難道是被我教壞了,就打算拿著下了藥的蟹子禍害誰去?”

    梅少謙極力忍笑,可惜到底也沒忍住,隨後終於笑著招了,說他派人給楚良家裏也送了大閘蟹。

    “姓楚的老家可是蘇北的,最好這一口兒,他太太卻是西北的,沾也不沾這東西一口,倒省得牽連無辜了。”

    何碧又驚又笑:“你就不怕姓楚的吃壞肚子後,再叫人查出來是你派人搞了鬼?”

    梅少謙輕笑:“這當口送蟹子不是最應景兒的嗎,姓楚的又是津門市長,給他送蟹子的還不得排隊擠破頭,螃蟹的頭頂還都寫著姓甚名誰?”

    言外之意就是他可沒叫人打著他的旗號去送螃蟹,姓楚的嘴饞胃口大、什麽東西都敢亂吃,怪得著他嗎。

    隻不過他隨後也不忘告訴何碧,這些螃蟹隻是小懲大誡而已:“袁老太爺收拾他的手段才是重炮。”

    等他再把他在袁家的前前後後說了,何碧這才徹底了解了來龍去脈,她就不禁笑起來道,二姐夫就不怕老太爺怪他吃裏扒外嗎。

    “如果那些假批文隻放在你手裏,你也不過是拿著它嚇唬楚良一下子。”

    “等他不甘不願的被你嚇唬著、給你那些軍用物資批了條,也不定是幾天後了,畢竟這樣的交鋒也需要時間。”

    “可換到二姐夫嘴裏後,袁家竟然隨隨便便就能把你的物資帶進港,這不是把袁老太爺賣了個一幹二淨,倒成了老太爺前幾天不主動給你幫個小忙?”

    梅少謙輕笑:“二姐夫也不是平白無故的幫我啊,我不是先給了袁老太爺好處了?”

    “我要是給不了袁老太爺這個好處,就算我早就知道袁家有這個幫我的能耐,我也不能輕易去跟老太爺張口啊,二姐夫也不會替我張這個口啊?”

    “你就別得了便宜賣乖了。”何碧笑嗔他:“要是袁老太爺真想算計姓楚的,可有的是法子呢,哪裏就非得你給幾個假批條不可。”

    “老太爺之所以大清早就把你喊去商量,這就是主動給你遞好兒呢,你可不能不領情。”

    梅少謙笑歎:“既是連你都看出來老太爺是主動示好,我怎會看不出來。”

    “隻不過這麽一來……就算袁易武真拿著那個小破船隊和楚良合了夥兒、下一步也真運起了煙土,我也不能動袁易武和姓楚的一個手指頭了。”

    要知道那船隊的餌可是袁老太爺和袁睿親手下的,就算回頭有大魚上了勾,本來也沒有他梅少謙去搶著摘鉤的道理。

    可惜袁老太爺著實太明白,就不想以大欺小、逼他先說出這話來,這才搶先拿著好處跟他做了交換。

    那麽這之後不論是袁易武本人還是楚良,梅少謙也隻能放任他們成為袁老太爺的魚獲、而不是梅府的了……

    “我看老太爺也是好麵子,害怕傷了袁府多年的臉麵,這才打算不如肉爛在鍋裏。”何碧笑道。

    “再說這樣就能叫袁老太爺把一切事態掌握在自己手裏,至少不會影響袁二爺、袁三爺的仕途了不是?”

    梅少謙點頭:“我也是明白這個,這才由著他去了,權當哄老人開心吧。”

    要不然真等著他搶在袁老太爺的前頭拿了袁易武的大把柄、再擺出示好的姿態還到袁家手裏,袁老太爺豈不得懷疑梅家別有用心了?

    事實上的梅家可不用裹挾袁家,照樣能在津門站穩腳跟,區別不過是時間長短的事兒,他又何必叫袁老太爺胡亂猜忌?

    而梅少謙這一趟前往秋山道來,雖說也是想來看看何碧,實則也是要借梅少卿存放在這裏的電台一用,也好盡早和袁氏航運公司的二號大船聯絡上。

    這以軍用物資變民用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怎麽可能大搖大擺的去軍部做這件事。

    這就更別論袁氏航運今後還有大用處、指不定暗中能幫他多少忙呢,他肯定得把這事兒控製在自己手裏,軍部裏和軍需處的人越少知道越好。

    等到梅少謙終於和袁氏的二號大船聯絡上了,已是下午四點多鍾;他隨後就趕緊給何飛打了個電話,叫何飛帶著蔣哲來秋山道吃螃蟹。

    何飛前兩天並沒在家,而是一直在海上陪著那兩條運送被服的船,直到今天一早才和梅少謙另派去的人換了班。

    他上岸回了梅府也就才剛得知,原來他爹昨天竟被人要挾了,拿著三張攏共二十多斤的煙土欠條找上了何記酒樓的門。

    何飛到了秋山道就快步進了客廳,等他瞧見何碧優哉遊哉的坐在那裏喝薑茶,哪兒哪兒看著也不像有傷的樣子,臉色也明媚的很,看來蔣哲並沒騙他,心裏雖是又鬆了口氣,也不禁張口就埋怨起她來。

    “你既是明知爹被人要挾了、被好幾個人圍在酒樓樓上的雅間裏,你怎麽還敢一頭把蔣哲撞歪了,自己就上樓去了?”

    何碧頓時佯怒的瞪了蔣哲一眼,直道蔣大哥你昨天不是已經答應我了、不跟我哥給我告狀嗎。

    “我昨天就被你們少帥埋怨了半下午半晚上,今天又來了一個訓我的,我看你是不想吃小霜給你留的螃蟹了。”

    蔣哲嘿嘿傻笑:“我這也不算給你告狀吧……我隻是給何飛學了學事情經過,螃蟹該吃還是得吃的。”

    何飛也笑了:“原來少帥已經訓過你了?這也多虧你再魯莽、事兒也沒搞砸,那我就不再多嘴了。”

    他說完這話就滿客廳張望起來,看起來是在找梅少謙,何碧忙給他倆指了指樓上:“他在樓上書房裏呢,你們上樓去聽聽他給你們的差事吧。”

    等這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她又給羅泠麵前的茶碗裏添了點兒熱水:“我瞧著你中午可沒少吃蟹子,多喝點兒薑茶有好處,省著胃裏寒涼。”

    羅泠輕笑:“我剛才還在心裏羨慕你有哥哥姐姐疼你,可如今再瞧啊,你也挺疼我的,我就不遺憾了。”

    “不過我也不懂了,三丫兒你昨天到底是哪兒來的那麽大膽子?可真怪不得大哥訓完你、你哥又來了……”

    要知道何碧昨天闖上樓的舉動真把她嚇出了一身白毛汗,直到大帥夫婦到了,她才算徹底忘了那個驚嚇。

    何碧歎氣:“那會兒的事態都那樣了,我就算膽小如鼠也得硬闖啊,這可不關膽大膽小的事兒。”

    “你後來不是也知道了,那些人竟然偽造了煙土欠條,而不是欠錢、欠別的物件兒?”

    羅泠笑著皺眉:“你還真別說,我昨天聽說了這個也被嚇了一大跳,根本不比你闖上樓嚇得輕。”

    “人家既然做了煙土欠條,那就是根本沒打算叫你拿著錢抵債。”

    “可這二三十斤煙土叫我們去哪裏弄?就算真弄來了,梅府以後還怎麽混了?”

    這就更別說如果梅府還不上這個債,何大叔就指不定是什麽下場,真是叫人往前一步、退後一步都為難。

    好在羅泠也明白,梅家終歸不是白給的,她也不願再拿著已經過去的事兒給何碧添堵,她就笑著換了話題道,你明天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訂婚禮服。

    “那個褚香香的手藝連著梅姨都說好,我都等不及要去瞧瞧成品,看看她盤的扣子究竟能給我那做好的衣服多添幾分彩了。”

    何碧笑著擺手:“這明明是你和少卿兩人的事兒,我去添什麽亂。”

    “等你把衣服都試好了、覺得合適再帶回家來,我再開開眼也不遲不是?”

    “再說你不是求我替你盯一盯訂婚宴的菜單嗎?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回梅府、去小廚房瞧瞧去。”

    ……可等何碧第二天回了梅府,直等到中午快開飯了,也沒等到梅少卿和羅泠回來。

    隻不過她也沒多想,隻以為小兩口好不容易獨自出門一趟,剛好趁機在外頭逛逛,隨後就留在外麵哪個酒樓吃一餐也正常。

    她備好午飯就帶著人拎著食盒往大帥的正院去了,誰知剛一進院門就瞧見太太餘梅一臉的驚慌失措、從正房裏跑了出來。

    “太太這是?”何碧忙把手中食盒交給一邊的翠鳳,又快步迎上前去。

    餘梅的臉色難看極了:“三丫兒你快陪我去一趟你做禮服的那家裁縫店!”

    “泠泠剛打回電話來,說是、說是那個褚香香……她竟敢趁著少卿在試衣間的空兒,脫了自己的衣服撲進了少卿的懷裏,如今正在哭著喊著叫少卿對她負責呢!”

    何碧的腦袋頓時一嗡——褚香香竟然直到今日還賊心不死,還轉頭打上了二少爺的主意?

    那這豈不成了她的錯,她當初要不給那家裁縫店留了錢,又叫店家多多照料褚香香,那賤人怎麽可能再有機會下這種蛆!

    何碧的臉色也就根本不比餘梅強多少,就咬著牙根惡狠狠道,我這就陪太太走一趟,“我倒要瞧瞧那姓褚的還要不要命了!”

    隻不過也不等何碧的話音落下,大帥就從書房那邊過來了,到了跟前就笑道,你們娘兒們還是冷靜點兒吧。

    “不就是一個千方百計隻想攀高枝過好日子的臭戲子嗎,值當你們這麽把她當回事兒?”

    “泠泠打回電話來也不過是學說學說事情經過,既沒哭著喊著叫我們給她做主,也沒埋怨少卿一個不字,怎麽換到你們身上倒比正主兒還急了?”

    “我看泠泠一定自有應對,你們娘兒們就別去給她添亂了吧?”

    “大帥您是不知道,這事兒都怪我!”何碧哪裏冷靜得下來。

    “頭些日子要不是我瞧著褚香香可憐,那家裁縫店都不想留她了……可不就叫她一直等到今天、終於等到了禍害少卿的好時機?”

    餘梅卻是聞言就笑了,臉上的驚慌也隨即消失殆盡。

    “大帥說的沒錯兒,我剛才隻顧得生氣了,就忘了泠泠剛才打電話回來可沒急眼,那我也該不急不躁、好好幫他們理一理這事兒才對,也省得忙中出錯。”

    “三丫兒你也別忙著攬責,這事兒哪裏怪得著你。”

    “那褚香香既是有這個心,哪怕那家裁縫店攆走了她,她還能去別處找機會,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可是何碧就算再能被餘梅說服、就不把這個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那褚香香不是還纏著梅少卿呢?

    就衝這個,何碧也覺得打死那賤人都不嫌多。

    隻是她也明白大帥府不比尋常人家,她要隻是何家女、大不了打死人就給人償命,左右彼此的命都不值錢。

    可她既是大帥府的大少爺未婚妻,她反而不能隨意行事,也免得反而上了別人的當。

    她就又氣又恨的跺了跺腳道,難道就這麽便宜了褚香香。

    “我說什麽也得這就趕去給少卿和泠泠幫個忙,就算打不死她、我也嚇死她!”

    梅正義無奈:“既是你也知道不能隨便打死人,那你們娘兒倆這就走吧,午飯我自己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