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方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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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方曉蘭還真的來找我,她的手上拿著一盞燈和一瓶火油。

    我非常不好意思地把方曉蘭讓進屋子,方曉蘭看了看,然後說:“多好的房子啊,比我們現在住的房子還要好。你們當初為什麽要搬家呢?還在這屋子裏住,又沒有人趕你們走,何必要搬?”

    我回答不出來。這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曆史上的前因後果,一團亂麻,不是我所能了解的。我還沒有想到要了解這些。

    方曉蘭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轉到了油燈與燈油的事上,方曉蘭說:“桂生哥,我說到做到,油,我替你包了,你以後就安安心心地看書、複習吧!聽著,我的哥,替我考個好大學。替我們這些沒文化的鄉下人好好上個好大學。我聽說了,你二哥要打你。這人怎麽這樣子的啊!都不講道理了。爸爸、媽媽還在世,哪裏輪得到他們說話。真要是爸爸媽媽不在了,又哪裏能靠得了他們。”

    我歎了口氣,差點兒要掉淚。

    “桂生哥,你也別傷心,弟兄們多,打架也是難免的。事情過了就過了。”

    我說:“那倒也是,已經好多了。過去,我很小的時候,被打的次數更多。現在,我長大了,他們也不太敢多出手了。”

    “嗯。桂生哥哥,你要有出息點的話,就會離開這個家的。你肯定能考出去,不和他們一樣在蒲塘裏待著的。”

    方曉蘭停了停又說:“也不要和我們一樣待在這蒲塘裏。”

    我心頭一陣溫暖。但我又不知道如何接方曉蘭的話。

    我又突然想起了李夏荷,我想起她曾經要求我作出的承諾。我突然想,她是不是覺得要我作出那樣的承諾有點過分,於是,她便像狐仙一樣倏忽消失了,再也不相見了,也就再也不需要我的承諾啦?

    可是,我都有過她了。而且,她都有過我了。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地放棄嗎?可以這樣不管不顧嗎?

    一想到李夏荷的身體,我就不由得打量起方曉蘭來。

    “天,我們的曉蘭妹子,你已經是一個大姑娘了!”我說。

    說著這樣的話的時候,我突然非常遺憾,不錯,我有過李夏荷了,可是,我還沒有認真地看清楚過她。那樣的夏夜,那樣的灌木叢,那樣的匆忙,那樣的大汗淋漓,其實,我都沒有認真領略過那美麗的風光,沒能認真地欣賞過那道美麗的風景,我甚至沒有能像我媽媽一樣認真地看一看李夏荷修長的身材、修長的腿子和豐碩的腰身。

    我這樣想著的時候,方曉蘭幽幽地在我耳邊說:

    “人家本來就是大姑娘了嘛,我都幹了好幾年農活了。比你還要老資格的。你的資格也沒有老啊!是不是,桂生哥哥!”

    方曉蘭是大姑娘了。這是事實。你看看,她的身上一個勁兒地往外泛出一種叫做青春與美麗的氣息,一直在我身邊縈繞著,一直往我的鼻子裏鑽。我都快要沉醉了。

    最妙的是她的身子,胸脯那裏,突出著一個女孩子真正的內涵,而轉過來,我偷偷地瞧過去,臀部那裏,也是開始有了豐饒之美的跡象了。我真的不明白,方曉蘭是什麽時候長大的。她好像是偷偷地長大的,好像是一夜之間突然就長成一個風情萬種的大姑娘的。

    方曉蘭好像看出了什麽,連忙說:“桂生哥哥,我得走了,我來的時候,很多人看到了,我下次再來,找個很少人看到的時候來。來看你,到時候,多陪你待一會兒。”

    我好像被她點破了心事似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桂生哥,我走啦——”

    方曉蘭套著我的耳內,輕輕地說。

    耳邊一陣騷癢,好舒服。可是,還沒有等我回過神來,方曉蘭便倏地溜了。

    天啦,女孩子怎麽都像狐仙一樣,倏忽出現,倏忽又消逝不見了?而我的心也似乎動了一下。

    我承認,方曉蘭打動了我內心的什麽了。

    我看著放在地上的油燈與燈油。心裏掠過一陣異樣的感動。

    我還必須承認,我好像喜歡上這個丫頭了。雖然我明明知道,方曉蘭與其他美麗的丫頭比,並不是更漂亮,而且,她隻是個初中畢業生,據說,在讀書時,就不是個學習成績優秀的學生,經常開天窗,經常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一罵罵個死。

    從家裏搬來一張小凳子、一張長凳,爸爸看到後,說:“再把我打的那張椅子也帶上吧!看書累了,可以在上麵坐坐歇歇。”

    父親已經沒有更多的話說了。

    我就這樣進入了複習的狀態。我在數、理、化中獲得了滿足,我在語文與外語中得到了愉悅。

    偶爾,我會坐到椅子上,閉上眼,享受著這鄉村難得的寧靜。生活是這麽美好,日子是這麽自在。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隻要開學時間一到,我就又可以去到學校裏了。

    這個時候,我會想到楊美霖,她會不會複讀呢?如果她也複讀,我們會又有一次相遇。那麽,到時候,我們又會是什麽狀況呢?

    但現在,我已經有過李夏荷了。而且,我有預感,我會有方曉蘭。我會與方曉蘭有一場真正的戀愛。我覺得我已經走出了失戀的陰影。

    我承認,少年時代的初戀,最後是敵不過身體的。在我已經擁有過李夏荷的身體之後,我已經對愛情有了另一種認識,一種新的認識,一種富有高度與深度的認知。愛情有時候就是一種身體的接觸與相融。身體可以打敗所有的精神與情感。這完全是一種無師自通,這也完全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結論。這是沒有辦法的。愛情,如果不是身體,又能是什麽呢?在我們擁有著一副強壯的身體的時候,在這樣一副強壯的身體充滿著激情與願望的時候,你說說看,愛情又能是什麽?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向前,我的複習功程一天天地在老屋子裏推進。已經有很多人知道我暑期結束就要去學校複讀了,他們都來看過我。國林經常來。國林是一定要去複讀的了,雖然他並沒有受到學校通知,但他是可以輕輕鬆鬆地複讀的。他甚至可能不考慮到水廓中學複讀。我聽他說過,他可能要他的哥哥幫助他去戴南中學也是我們這裏一年最大的學校去複讀。說心裏話,我也想去戴南中學複讀,可是,一想到我家裏的狀況,我就心裏沒有底了。我不敢想這事兒。到了戴南中學,我就等於放棄了我在水廓中學所能獲得的優厚的條件。戴南中學人家不會求著你方芥舟去複讀的。你別說你叫方桂生,你就是方芥舟,人家也不會把你怎麽樣。

    想想是有一點感傷的。當年,我們的父親年輕時就是在這個鎮上做著國棉一廠的廠長的,可是,現在呢?我們的父親年屆50,就被擱下來了,而且沒有一點可以重新爬起來的希望。我們的父親一定也是被一擊打趴了,不肯爬起來了。想想今後,我的心頭還是陣陣悲涼。

    不講了。怪不得我們的老大經常抱怨父親,如果當初不下放,不轉業,那他一定還留在江城,至少現在是一個城市人,現在倒好,連初中都沒有能上到,小學畢業就被打發了。

    現在,我和國林就這樣經常在這裏做作業。我們相互之間考試、發問。我們自得其樂。

    偶爾,國林會問我還想不想楊美霖,又問我,與李夏荷到底是什麽關係。你與李夏荷是不是真有事兒了?李夏荷會不會懷了你的孩子?李夏荷萬一有了你的孩子,你該怎麽辦?

    國林還是像上高中的時候那樣壞壞的,你看看,他這話,說得多壞,我真恨不得打死他。

    好在,他還不知道方曉蘭和我的事。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也是會問個不停、盤根究底的,或者盡情地耍笑我一通的。

    國林並不知道我晚上也都是在這個老屋裏度過的。蚊蟲的叮咬,我已經不在乎了。再說,我想在這裏等一個人,我想等到李夏荷的到來。她應該知道我就是在這裏的。

    我托方曉蘭把信捎給她了,她應該知道我晚上是在這裏等她。

    她至少要來一下,給我一個最後的說法。

    我相信,我一定會等到她的。

    但我沒有等到她。

    我等到了方曉蘭。我沒有想到我會等到方曉蘭。那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方曉蘭這一次來是來給我送火油的。

    方曉蘭幫我把燈點上,然後,我們在一燈如豆下,有一搭沒一搭,東家長李家短的聊了一陣子。

    後來,方曉蘭站起來要走,來的時間有點長了,怕家裏的人找,也怕那些小姐妹們瞎打聽是不是去找桂生哥哥了。

    我把方曉蘭送到大門口。

    就在我要打開大門的時候,方曉蘭卻一把按住了我的手,不讓我開門。接著,便突然撲進了我的懷裏,小聲地哭了。

    我不知道方曉蘭這是怎麽了。

    方曉蘭不讓我問,一個勁兒地把我往回推,一邊推一邊說:“我們不要站在門口,門外來來往往的全是人,被人聽到了不好。”

    我被方曉蘭推到了屋子裏,又被推到了房裏,最後被方曉蘭按到椅子上。你可以想到,這一過程,是多麽地步步驚心,而我又是多麽被動地退讓。

    我就這樣被一個美麗的鄉村丫頭偷襲了,這是一種多麽美麗的襲擊。

    坐到椅子上時,方曉蘭的嘴唇便逼近來了。少女的氣息,隨著那粗重的呼吸,將我的臉全部罩住了。

    我的嘴唇就這樣被方曉蘭偷襲一樣的吻住了。

    我很是愣了一陣子,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很快,我就開始回應方曉蘭的吻,積極地回應她的唇吻。為什麽不呢?對這樣一個主動熱情的丫頭,我為什麽要拒絕呢?

    既然李夏荷不理我了,我為什麽不可以接受方曉蘭的。方曉蘭,女,十六歲,比我小一歲的公社社員。

    我必須承認,我在潛意識裏,其實也喜歡方曉蘭。我甚至想過,我要是能愛著楊美霖,同時又能得到李夏荷,而又能獲得方曉蘭的愛,那是最好也不過的。一個男孩子後麵,有幾個女孩子追著,應該是正常的吧?就像一個女孩子,可能會有上百個男孩子喜歡一樣。

    我感受到了,方曉蘭的唇吻之間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甜蜜。少女的唇吻,是那樣的香甜。

    我開始緊緊地抱住她。我的身體不聽我的使喚了,它有了變化,它有了反應。天啦,我在李夏荷消逝後的落寞日子裏,終於有了方曉蘭了。

    方曉蘭吃吃地笑了。她知道,這丫頭,她知道,她勝利了。

    我非常不好意思,有點尷尬,但我又不肯鬆開方曉蘭。我死死地頂著方曉蘭,方曉蘭也死死地貼著我。

    很久,她才鬆開我,害羞地喊了我一聲:“桂生哥。”

    我注意到了,她平常都是喊我桂生哥哥的,這一次,她叫我是桂生哥。

    我知道,她愛我了。

    好像是呼應著我的內心的想法,方曉蘭說:“桂生哥,你不知道,人家早就喜歡上你了,人家就是不敢說,一說,就怕你發笑。我知道你喜歡夏荷姐,可是夏荷不會理你了,我知道的,他們家不可能讓她來找你的。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就喜歡了曉蘭妹妹吧!”

    真傻,我應該早就發現她愛上我的。

    不然,一個跟你不近不遠的丫頭,不疼不癢的,為什麽要送火油給你,要用她掐辮子換來的錢包了你全年的火油錢呢?

    雖然,我曾說過,我將來一定是要還她這一筆火油錢的。可是,她從來沒有說要我還,而且,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還得上。

    何況,她非常堅決地說過,不止一次地說過,不要你桂生哥哥還的。隻要我覺得不過意的時候,隻要我說將來要還她的這一份人情時,她就這樣說,這樣堅決地說。

    這都是在暗示,都是方曉蘭在暗示我,她一如我暗戀楊美霖一樣,她一直暗暗地愛著我。

    天啦,我沒有想到,高中畢業那一年的暑假,竟然在不長的時間內,先後有兩個丫頭主動地與我好上了。

    我真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

    我也真不明白我有那麽好嗎?我真的非常帥嗎?我竟然會有這麽多的姑娘喜歡我嗎?

    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真心喜歡、一直想著的,是楊美霖。

    在李夏荷消逝的日子裏,我也將承諾她的忘掉楊美霖的話一筆勾銷了。既然她消逝了,我就隻能還想著楊美霖。

    而在我做著與楊美霖愛得死去活來的白日夢時,方曉蘭真實地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她用她的最為真實可感的行動,在向我表白著一個鄉村少女對我全部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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