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我的成人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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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巧紅走後,二哥來了神,他揪著我就要打我。

    我說:“放開我!”

    二哥說:“你剛才為什麽那樣對你嫂子?”

    我說:“嫂子?你以為她是我嫂子?你也不聽聽,人家是要來退親的。你倒要我叫嫂子。”

    二哥終於跳了起來,吼道:“你今天這一來,她當然不肯再嫁了。哪裏有小叔子反嗆做嫂子的?你也太能了。何況,家裏的事,哪裏輪到你來說話?”說著,舉起拳頭就要對我掄過來。

    我架住二哥的手,平靜地對他說:“二哥,我現在還叫你一聲二哥,你要是今天把拳頭落下來,可就不要怪我這個做弟弟的。平時,以前,你們打過我,罵過我,我都讓著你們,我自認理屈,因為我要上學,吃著你們的,用著你們的。但是,今後,你們沒有任何人可以有打我的權利了。”

    二哥哪裏肯聽,繼續要打,“我還就不信這個邪!就打了你,你挑擔去!”

    二哥的拳頭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我硬生生地接了一下,然後跳開,拿起了一張板凳。然後,衝著二哥說:“你方躍進聽著,今天,是你打我的最後一拳,也是我最後一次由你打。算是我們還有著十八年的弟兄情誼。從今往後,請你不要想打就打,手癢了,你就在牆上摜幾下。對了,還有六一!”我轉過身,對著三哥六一:“你們給我聽好了,以後誰也不可以再打我了。大哥已經不與我們來往,他也不可能再打我罵我了。那天,在河裏我幫他拿泥船結束後,爸爸和媽媽已經把這件事給講清楚了,你們也聽到的。今後,我也不受任何人的打罵,除了我爸我媽可以。二哥,我今天還尊你一聲二哥,今天你打了我一下,我警告過你不要打,但你還是打了。這件事沒完,你必須跟我道歉。今天我把話撂這進而,今後如果你們還敢動手打我,那就把我打死。否則,我說到做到,肯定要讓這張小板凳在打我的人頭上開花,出了任何事,我去坐牢。你們聽著,今後你們誰要是敢動手動我半根毫毛,我就用板凳在你們頭上開花,我打不過你們,但你們從此就不要睡覺了。大天白日我不能把你們怎麽樣,對打我打不過你們,但是,隻要你睡著了,我就讓這張小板凳在你頭頂上開花。我保證說到做到!”

    說完,我把小板凳扔到地上。

    一院子全都安靜了下來。

    前屋裏的老大也在屋外,他也聽到了。聽完了我的話,他悻悻地走進來,說:“看不出,老四也長大了。”

    父親沒好氣地說:“老大,這裏沒你的事。你回家該做什麽做什麽。”

    老大走時,什麽話也沒有說,他拍子拍我的肩膀,又拍了拍二哥和三哥,便轉過身走了。

    二哥什麽話也沒了,氣呼呼地坐下來,呼呼啦啦地將碗裏的稀飯喝了個一幹二淨。

    三哥倒是笑了笑,說:“老四,你今天怎麽把我也順帶上了?”

    我沒有理會三哥,我繼續說道:“還有,關於我複讀的事,這事兒,是我做主。我要複讀,誰也攔不住我。有人要起三間大瓦房,憑什麽我不能複讀?我才用到家裏幾個錢?還是那句話,如果有人反對我複讀,我還是拿小板凳說話。”

    媽媽這才笑了起來:“小四子說得好,做得好。是大人了。好!”

    父親也笑了:“這以後,我也省心了,你們不會再有糾紛了。不錯啊小四子,跟我出去做了一趟生意,長大了。老方家的四個兒子,現在都有出息了。好!”

    我也不知道你父親的話裏是什麽意思,我也懶得理會了。

    我繼續說道:“二哥,你必須向我道歉,否則,今天這個事沒有完。”

    二哥氣憤地說:“怎麽,你還沒完沒了啦?”

    “是的,沒有完,也沒有了。你如果不道歉,那也很簡單,我必須將這一拳還給你!你侵犯了我的人生權,傷害了我的尊嚴。這是必須要有個說法的。”

    “好吧,我道歉,今天,對不起方桂生,以後,我絕不會出手了。”二哥無可奈何地說道。

    我這才最終罷休了。然後,我走出了大門,走到河邊,駕起家裏的擺渡船,將船劃到了河的中央,然後,把槳擱到船上,接著,我躺到船艙裏,看著遠處的天空將要升起的月亮。這時候,我特別想哭,特別有一種淚流滿麵的衝動。

    我又想到了李夏荷,想到了楊美霖,還想到了方曉蘭。

    她們,現在都在哪裏呢?她們,知道今天晚上,我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贏得了自尊,贏得了在這個家裏男子漢的地位與空間嗎?

    我在出門的時候,注意到媽媽跟在我後麵。媽媽看到我上了自家的擺渡船,她沒有攔住我。在我將船劃到河中央時,我看到媽媽站到了河邊,對著我遙望。

    後來,我發現,媽媽的身影消失了,她一定是回家了。

    第二天下午,我去找國林商量上學的事。我必須告訴他,現在這件事,是我自己決定就可以了的。因為,這是我的事。

    如果國林問起來這究竟是什麽原因時,我將會告訴他,我用了一周時間闖蕩了戴南、青蒲,還用一個晚上的時間,以小板凳換來了說話的權力。

    可惜國林不在家,國林的媽媽在,國林的妹妹國琴也在。

    國林顯然也是剛剛離家,在門樓裏,一隻長桶平放在地上。我知道,國林剛剛一定是在這條桶裏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

    我剛剛要走,國林媽媽說,你就玩會兒,說不定國林很快會回來。說完,國林媽媽就到屋後忙去了。

    我於是便也躺到了國林剛剛躺過的木桶裏。

    國林家的門樓裏,其實就是廚房、灶間。在我躺著的木桶南邊,就是老虎灶,木桶放在門邊,往西也是一道門,通向院子。

    我剛剛躺下,國琴就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看到我躺在桶裏,便坐到我旁邊,一邊拿起桌上的辮子掐著,一邊和我說國林上學的事。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說到了我與李夏荷的事,而且,國琴還詭秘地問我:“桂生哥,你是不是也對曉蘭有那麽點意思?”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我於是便假裝眯上眼睛睡覺:“國琴,你哥回來就叫醒我。”

    可是,國琴哪裏肯聽我的:“你別假裝睡覺,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對曉蘭也有那麽點意思?我都聽說了,我媽媽也說,曉蘭好像很喜歡你。”

    我閉著眼睛,說:“你別聽他們胡扯,我現在自己都肯定不下來,哪裏還能談什麽戀愛?”

    國琴不依不饒,開始把腳伸到我的肋間,想逗我笑起來。

    國琴坐到了一條更高的凳子上,我的頭剛好挨著她的腳。

    我一邊躲著她,一邊嚷著請她把臭腳丫拿開去,一邊卻又想笑,於是,最後我求饒了:“國琴,別鬧了,你讓我稍微睡會兒。這些天,我都累壞了。”

    “你累什麽累啊!你到青蒲去賣冰棍是幾天前的事了,你回來都歇了這麽多天了,當我不知道。”一邊說,一邊腳下卻沒有停。

    我的眼睛隻好睜開了,一邊伸出手,想要撓國琴的腳板底,也逗她笑起來。

    國琴果真被我逗得咯咯咯地直笑,但就在這當兒,我突然發現,國琴穿著的是短褲,而且,鄉下女孩子,裏麵就沒有打底的了。

    而這一來,我便看見了一片無比燦爛的春天……

    我呆住了,我的血在身體內呼嘯起來了。

    我突然發現我有一個地方自己不能控製做主了。

    我想掩蓋,可是,我現在已經被國琴的目光全部罩住了,我怎麽做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國琴咯咯咯的笑聲銀鈴地般響起來,我更加尷尬了。我知道她在笑什麽,但我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我也不敢動一動,我的目光不能隨便轉移,看到了,都要裝作什麽也沒有看見一樣,我的頭部也不能動,一動就意味著我想偷偷地看什麽。

    我不知道國琴知道不知道她已經完全暴露在我的目光裏,就像我已經完全暴露在她的目光裏一樣。

    我是突然發現,我自己也是沒有打底的一樣,我們鄉下男孩子,在這樣的夏天,其實也都是一條短褲。

    我還知道,除了李夏荷這樣的女高中生,上衣裏一定有著一件內衣,其他鄉下女孩子,根本就不會穿那件多餘的而又非常麻煩的東西的。我知道我們鄉下的婦女,她們就一直這樣,生了孩子,要哺乳了,不管在什麽地方,她們都是不管不顧地拉開衣服,把東西塞進孩子的嘴裏,然後還非常自然地與身邊每一個人說著話……

    譬如,方曉蘭也是這樣。我都勸過她,要那樣穿。可是,她笑話我就是在水廓鎮上了幾天高中,就覺得鄉下人土氣了:“可是你不知道,桂生哥,鄉下人卻覺得那樣特別煩,特別沒意思,不爽淨,拖遝……”

    我後來終於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我幹脆閉上眼睛,繼續裝睡,然後,心裏數著,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國琴的腳還在我的頭上飛舞著,她那女孩子青春的氣息在我的身邊飄飛著、蓬勃著……

    我繼續在心裏數著羊:現在,羊在山坡上,在小溝邊的草地上,在樹下,山坡上,一隻、兩隻、三隻……水溝邊六隻、七隻、八隻……

    我終於感覺到我的身體軟和下來了。而且,我竟然真的漸漸地睡著了。

    對於這個國琴,我能怎麽著?

    她是我好朋友的妹妹,國林是我的死黨,是我的鐵哥們,我再怎麽壞,也不能欺負他妹妹,不能,不可以……

    突然之間,我又想到一點,我與國林是死黨,這是鐵定的,我們是哥們,但真要是讓他的妹妹嫁給我,他是不是會同意呢?

    想到這一點,我有點悲哀。沒錯,有點悲哀。

    死黨又怎麽啦?在關鍵時刻,他仍然會與他的家人一樣,覺得,方家是那麽窮,這樁婚事,他會投反對票。

    我醒來的時候,國林已經回來了,正坐在院子裏的樹下複習功課,國琴還坐在我的旁邊,掐著辮子。她飛快地掐著,麥秸杆在她的懷裏跳躍著,而我一抬頭,一抬眼,那一片女孩子的春光,仍然在那裏向我召喚著……

    我站起來,揉揉眼睛,跟國林說,國林你回來了?我好好地睡了一覺。我走了。你先忙著,有空我來找你。

    出薑家大門的時候,我突然發現,灶間那一堆草非常厚實,我心念一動,這是不是國琴特意抱過來的?而我知道,許多鄉間的情事,其實就是在灶間的草堆上發生的。

    我又看了看國琴,突然發現,這時候的國琴,嫻靜而美麗。

    正當我看著國琴的時候,國琴像意識到我在看她,她抬起頭,看向我,目光裏似乎竟然有著很多的深意……

    也許是我自作多情?

    不想了。

    出了薑家的門,我便去找方曉蘭,我要帶她到我們家的老屋裏。就今天晚上,這是一件非常重要且非常迫切的事,因為,那堆火被國琴家灶間的那堆草點燃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