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爵銘微微擰眉，不忍心卻不得已地提醒道：“她什麽都不記得，也許正是因為她不是你要找的人……重新開始這樣的想法隻會是你的一廂情願……”

    沈彥柏狂躁地打斷他，卻因害怕被桑雪聽見，不得不壓低嗓音。

    “她就是！”他聽不進任何否定的話，握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我已經等了六年！六年！這六年我每天都在麻痹自己，活在幻想裏，告訴自己她從來沒有離開過。現在她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你讓我怎麽能不想盡一切辦法抓住！”

    “爵銘，別人可以說不理解我，你一定能理解的。如果有個和聶展妍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你麵前，你難道不會像我一樣做些什麽嗎？”

    “我已經想好了，就算她不是又怎樣，手段再卑鄙我也要讓她愛上我。”

    “對了，我記得你跟我提起過的芯片，隻要植入大腦，就可以通過後台操控篡改一個人的記憶和情感……芯片現在已經做出來了嗎？你說你要用在聶展妍身上，是不是同樣可以用在桑雪身上……”

    “……”

    沈彥柏越說越說激動，近乎喪失理智。

    “那塊芯片……其實我……”話到嘴邊，葉爵銘卻猶豫了一下，改口道。“芯片仍在試驗階段，並不成熟。”

    聽到這句回答，沈彥柏的眼底湧起陣陣失落他低低呢喃：“你騙我……”

    葉爵銘眉心一跳，他心虛地揉了揉眉骨，似掩飾什麽般輕歎道：“即使芯片的技術已經成熟，我也不會同意你這麽做。研究這塊芯片的初衷，是為了幫助有需要的腦科病人，從來不是為了操控誰。”

    葉爵銘頓了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而冷靜，聽來無一絲破綻。“我和你不一樣……如果隻是長得相像的人，我不會接受，更不會強行植入她對我的喜歡。如果有一天，我能找到展妍，把芯片植入她的大腦，我不會動任何手腳。我希望她就是她，愛恨全由她自己，而不是人為的幹涉。”

    葉爵銘的拒絕讓沈彥柏心灰意冷。連最可能和他站成一線的人都不認同他的做法，他是不是真的太過執著了？

    “我找了展妍年，很能理解你這六年的感受，但是……不要陷在幻想裏太深。我們都要回到現實中來。”葉爵銘低聲勸解。

    他們都是徘徊在過去的人，明知生活應該繼續往前，卻固執地守在原地。若不是有同樣的經曆，怎能感同身受。

    掛了電話，葉爵銘疲憊地將自己扔進了沙發裏。他緊緊捏著拳心，指腹抵到掌心的朱砂痣，一張明媚的笑顏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她穿著湖青色的裙子，腰微微一旋，裙裾翩躚若蝶，伏在她裙擺邊的落花也跟著旋了起來，而她宛如脫塵絕世的仙子。

    葉爵銘伸著手去觸那張臉，指尖卻徑直穿過了那幻影。於是像觸動了機關一般，那張臉漸漸消隱在了黑暗裏再也不回來了。他一個人在黑暗中茫茫然地站著，堅挺的身子突然崩塌，忍不住跪地痛哭。

    他勸說著別人不要陷太深，可他自己又何嚐不是。隻要一閉上眼，他便能看到聶展妍的臉，聽到她的聲音……他恨不得就這樣一直陷在幻想裏……

    聶展妍，這個人，這個名字，牽絆了他的前世今生。他很想她，卻又不敢想，生怕她和沈彥柏要尋找的桑雪一樣，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了……

    聶展妍離開時狀態很不好，記憶衰退，動作遲緩，大腦機能的退化讓她看起來像個老年。如果進一步退化，她隨時會陷入腦死亡，他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找到她。

    想到芯片，葉爵銘緊眼睫微顫，心中騰起陣陣愧疚。芯片其實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完工，但就在沈彥柏問他時候，他卻下意識地撒謊了。

    他的謊言其實還不止於此。他口口聲聲說不會動任何手腳，可他卻不敢指天發誓，倘若聶展妍說不愛他，他絕不會做出些喪心病狂的事來。

    誰不希望自己愛的人也同樣愛著自己。麵對感情，口是心非，他也不例外。

    人都是自私而又任性的。

    “葉教授……”

    Christina終於找到了葉爵銘要的西裝，見葉爵銘雙眸緊閉，忐忑不安地立在一旁不敢打擾。葉爵銘的神色看著很不對勁，濃鬱而蒼白。Christina困惑，不明白怎麽一向堪比鋼鐵之軀的葉爵銘隻是打了個電話，竟比連續幾天做實驗還要累。

    “幫我訂一張最早去寧市的飛機票。”葉爵銘驀地睜開眼來，眼角有殘存的淚光。

    他扯開打好的領結，也不看Christina訝異的神情，自顧自地在衣帽間找起了衣服。

    “哦，好的，葉教授……”Christina回過神來，用力點了點頭，爾後飛快點開手機APP訂好機票。她突然想起什麽，緊張地望向葉爵銘。“葉教授……今晚的應酬？”

    “不去了。”

    “可是葉教授……今晚的應酬關係到公司海外市場的開拓，Eric叮囑您一定要到場的……”

    Christina口中的Eric便是言溯遊。提到老板的名字，她的臉上的神色更緊張了。

    寧市四季如春，無酷夏無寒冬。葉爵銘越過衣帽間厚重的冬裝，挑了好幾件輕薄的衣服出來。行李之多，大有一去不回的架勢。

    “葉教授您要離開多久？”Christina小聲追問。

    “幾天而已。”葉爵銘隨口答道，又在行李箱裏加了一雙登山鞋。

    Christina哭喪著臉，突然回想起前幾天葉爵銘跟言溯遊在辦公室大吵了一架。眼下這情形，大約是葉爵銘要和言溯遊一拍兩散了。

    “有些私人事務要去寧市處理，回頭我會跟Eric親自解釋。”說話間，葉爵銘打開衣帽間最底層的暗格，取出用絲絨布包裹的半支釵。他小心翼翼地拆開絲絨布，反複看了好幾眼，又鄭重其事地包好，放入外套貼近心髒的暗袋裏。

    他拉上行李箱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

    “對了，讓人事把Sherry的資料發我郵箱。”

    Christina正一臉愁眉苦臉地糾結怎麽跟公司大老板匯報葉爵銘不出席的事，聽到他要桑雪的資料，眼睛不禁訝異地瞪大。

    葉教授該不會是要帶著雪姐一起跳糟？哎呀，這可是大新聞啊……

    她被這想法嚇了一跳，忙結結實實堵住了自己的嘴。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