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雪笑笑，娓娓道來。“一、二線城市太擁擠了，墨城相對來說比較安逸，生活節奏不會太快，但卻不乏發展潛力。外媒不是評論墨城是東方矽穀麽，有這麽一個名頭在，一波創業公司都爭相來墨城發展，工作機會自然多……

    她走得稍慢了些，落後於他好幾步。她一抬頭，見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衣角在步履帶動下翩然而起，煞是氣度風雅，不禁走神。這一走神，更是落後許多。待她反應過來，加緊兩步，程迦楠卻突然停了下來。她來不及停下步伐，硬生生撞上了他單薄的背脊。

    腦門被撞得生疼，她用手背草草地揉了揉。程迦楠條件反射地要替她揉，手抬了一半，似想起什麽一般，硬生生地放下，安分地收進了口袋裏。

    “你走路都不看著點的嗎？”他無可奈何地嗔怪，又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和我妹妹一樣。”

    “是程醫生的親妹妹嗎？”桑雪覺得腦殼突然疼得厲害，邊揉著額頭，邊隨口問道。

    程迦楠不置可否。

    “她從小就喜歡踩著我的影子走路，撞到我是常事。”提到他的妹妹，程迦楠臉上的表情漸變得恍惚。

    “哦，她也在墨城？”桑雪好奇地跟了句。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一圈，眸子裏浮起一片暗殤。

    “她……很多年前過世了。”程迦楠又望了她一眼，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如果她還活著……她，應該和你差不多大吧。”

    桑雪啞然，低聲說了句抱歉。

    他輕輕聳了聳肩，眼底是看透生死的談然。走進電梯時，他突然問：“桑小姐喜歡背古詩嗎？”

    桑雪幾乎不假思索地搖頭，訕訕笑道：“我很早就出國了，國文不是很好。隻會背‘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這一類小學生都會的這幾句，喜歡就更說不上了。”

    也不等她好奇為什麽會問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他兀自笑了笑說道：“她還在的時候，很喜歡背我抄在本子上的詩句，每一篇都背得滾瓜爛熟。可讓她背語文課上老師教的那些，她卻常常背得顛三倒四。”

    桑雪不知道程迦楠為什麽突然同她提起這些，她低著頭跟進了電梯，輕輕噢了一聲。

    程迦楠見她興趣索然，便未接著往下說，話題到此結束。

    電梯很順利地到了地下車庫，中間沒有停留。程迦楠若有所思地望著電梯不鏽鋼的鏡麵門，兩人的身影各自占了半扇門，中間的門縫劃出了一道分明的界線。他臉上的神情頓悵然若失，跟著微不可聞地輕歎了一聲。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啟，掩蓋了他那一聲歎息。見桑雪抬起頭來，目光快要與他的相撞，他這才移開目光。

    程迦楠的車是新入手的M3，還沒來得及上牌照，車裏也是一股新車獨有的真皮味道。桑雪不懂車，一看是寶馬的，再看內飾奢華，猜測價格必然不會低。她環視了一圈車內，輕拍真皮座椅，隨意讚賞道。

    “程醫生這車選得不錯，比沈彥柏的SUV坐得舒服多了。”

    程迦楠臉微紅，連忙訕訕地解釋，車是低配，價格還行，不過他考慮了下當前的經濟狀況，最終選了分期付款。

    程迦楠又問桑雪開什麽車。

    桑雪抿了抿唇，回道：“我沒車，平時出門不是公交就是地鐵。”

    程迦楠訝異地望來，他隨即笑了笑，掩飾住臉上的尷尬與好奇。“也好，低碳環保。不像我，一邊救死扶傷，一邊還製造大氣汙染，禍害全人類。”

    “我可不是程醫生說的那類環保人士，沒有車是因為我買不起。”

    程迦楠的眼角懸著一抹不可思議，他想說些什麽，正好被陸姵瑤的電話打斷。

    陸姵瑤在電話那頭大吐苦水，連連抱怨小孩子簡直是惡魔的化身。

    不同於那些還未畢業便忙著投簡曆找工作的人，陸姵瑤早早將人生目標定位在了家庭。也因著沈彥柏的經濟支持，她不需要為錢愁，沒有任何生活壓力，畢業至今，她從產生過去找工作的想法。隻等著哪天程迦楠娶了她，好名正言順地賴在家裏，相夫教子，做個賢妻良母。

    沈旭被送到她家的最初，陸姵瑤心裏是欣然的，隻當是提前練手怎麽做個新手媽媽。她身邊熟識的朋友都還年輕，沒有帶孩子的經曆，而她自己亦沒有與小孩子長期相處的經曆。於是她天真的以為，哄個孩子還不簡單，不就是零食、玩具、動畫片輪番上陣，哪一樣都能把他哄得服服帖帖。再說，平時她見到的沈旭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也就安了十二分的心。

    誰知，她看到的不過是沈旭最討人喜歡的那一麵。幾天相處下來，她充分認清了一個事實，長相越是可愛，性格越是熊，不把她折騰到焦頭爛額，絕不罷休。

    交流障礙就不說了，陸姵瑤無法理解沈旭的精神世界，從他嘴巴裏說出來的句子片段像是外星語。他們倆人的作息時間也無法統一，沈旭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她想睡覺，他卻拉著她一起捉迷藏、打電動。他又像個好奇寶寶，蛇為什麽生蛋，月亮為什麽有時圓，有時缺，這些在大人眼裏看來司空見慣的常識性問題，他統統都要尋求一遍真相。

    這還不是最頭疼的，原本收拾妥帖的一室一廳小公寓，因為沈旭的到來變成了戰場。今早她正要化妝，找了半天才在沙發下找到半截口紅屍體。她壓著怒氣問沈旭為什麽這麽做，沈旭卻相當委屈地答，他想畫畫，以為那是隻蠟筆。

    他畫在紙上也就算了，偏從紙上畫到她的真皮沙發上，越畫越停不下來，最後客廳的整麵牆俱是一片不知所以然的印象派線條。

    她氣得差點七竅生煙，又不能把他的小屁股揍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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