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家梁猶豫了一下，試圖說服他：“六十萬大洋不成問題，如果宋團長嫌錢少的話，我們還可以再商量。隻是為首者，能不能放過他呢？”

    宋團長十分堅決地說：“不行，這是我的底線！如果你們不答應，就算我同意了，也沒法向其餘的弟兄們交待！那就隻有血洗窯灣，為我的三十個弟兄報仇了。”

    辮子軍異口同聲地喊道：“血洗窯灣，為弟兄們報仇；血洗窯灣，為弟兄們報仇……”

    臧家梁自知無法周旋，隻好無奈地說：“那好吧，但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回去商量一下，如何？”

    宋團長揮揮，不耐煩道：“給你們半個小時。若半個小時後還不把人押來，我們立刻攻城，就算拚個魚死網破，也要血洗窯灣，為弟兄們報仇！”

    臧家梁見他態度堅決，知道再說無益，便抱了抱拳，腳步沉重地走進了北城門炮樓！

    ……

    北城門炮樓內，陸元傑、徐立春以及商會代表們，全都提心吊膽的。

    吳俊鋒更是著急萬分，不住向門外眺望著，非常擔心哥哥會突然出現！

    正在這時，臧家梁表情凝重地走了進來。

    一向看重禮節的陸元傑，三步並作兩步迎上來，連寒喧都免了，單刀直入地問：“談得怎麽樣？”

    臧家梁掃了吳俊鋒一眼，沉聲道：“他們答應和解了，但是有兩個條件。”

    吳俊鋒率先著急地問：“哪兩個條件？”

    其餘代表們也紛紛發問：“對啊，哪兩個條件？”

    臧家梁表情越發地凝重了起來，嚴肅地說：“一是賠償大洋六十萬兩；另一是將血洗傷兵和貨船的為首者押去，由他們就地正法！”

    吳俊鋒不由大驚，失聲喊道：“不能答應，絕不能答應！我們的城牆固若金湯，武器裝備先進，消滅一個團的兵力綽綽有餘！”

    臧家梁搖了搖頭，苦笑著說“他們雖然隻有一個團的兵力，但畢竟是正規軍，若不答應，倘一開戰，就算我們僥幸贏了，付出的代價必然十分慘重！更不用說，從此就和張大帥結下仇了！”

    吳俊鋒慌亂至極，也顧不得尊長了，便冷笑一聲道：“什麽結仇不結仇的？依我看，你是怕你們運河碼頭上的人員和貨船損失慘重吧？”

    臧家梁反唇相譏道：“何止是我運河碼頭上的貨船？窯灣若戰，哪家的百姓和貨物可以獨善其身？你們吳家的煙絲店和鹽行，亦不能幸免！”

    吳俊鋒氣極敗壞地道：“你、你？”

    徐立春神情嚴肅地說：“俊鋒賢侄，話可不是你這樣說的！運河碼頭上的人和貨船，可不僅僅屬於臧家的，我們各個商家都有份呢。決不能讓一顆老鼠屎禍害滿缸醬，大家說是不是？”

    所有人紛紛應和：“就是，就是。“

    閆一認也果斷道：“我認為家梁兄說得有理。倘若一開戰，就算僥幸贏了，辮子軍必會再次前來報複，到那時，窯灣必定是人財兩空、血流成河！”

    寶通成錢莊老板王誌信也附和道：“對，我們不能拿全窯灣的人命開玩笑！我同意交出血洗傷兵和貨船的為首者，也願意出錢。”

    所有代表紛紛道：“對，我也願意出錢……”

    吳俊鋒眼看敵不過眾人，隻好輕蔑地譏笑道：“為首者是誰，大家都不知道，看來隻好隨便找一個替罪羊了！”

    臧家梁同情地望著他，提醒說：“你可能有所不知！當初傷兵和貨船被血洗時，有一個傷兵跳水逃跑了，現在，他就站在宋團長的身邊。所以，這個替罪羊可不是隨便找的。”

    吳俊鋒不由失聲叫道：“啊？”望了望空無一人的炮樓外，忽然又冷笑起來，“你們有本事，就把為首者抓來啊，我料你們是抓不到的，還是另想辦法吧，哈哈哈。”

    陸元傑冷哼一聲，忽然大聲喝道：“把吳俊旺帶進來！”

    吳俊鋒不由一呆，隨即看到五花大綁的哥哥，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質問臧家梁：“姓臧的，是你告的密！”

    臧家梁眉頭微皺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吳俊鋒立刻掏出槍，攔在哥哥麵前說：“誰敢帶走我哥，我就一槍崩了誰！”

    聽了這話，室內立刻陷入了僵局。

    正在這時，北城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響！

    臧家梁看著表，緊張地說：“他們給我們的時間，還剩最後五分鍾！”

    但是吳俊鋒仍然拿著手槍，攔在其兄麵前！

    電石火光之間，城門外傳來了辮子軍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再不交人，我們就開炮了！”

    陸元傑把手一揮，沉聲命令道：“押出去！”

    吳俊旺眼見大勢己去，便高聲大喊：“弟弟救我、弟弟救我！”

    吳俊鋒象發瘋一樣，血紅著眼晴，揮舞著手槍咆哮道：“誰敢動我哥，我一槍崩了他！”

    與此同時，外麵傳來辮子軍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十、九、八……”

    陸元傑一使眼色，薑局長等人立刻蜂擁而上，卸了吳俊鋒的槍，同時將吳俊旺押了出去！

    吳俊鋒雖然被幾個強壯的警察按住但是仍然在聲嘶力竭地喊道：“放了我哥！放了我哥！放了我哥……”

    當臧家梁、薑局長和幾個警察押著吳俊旺出現在北城門口時，幾乎是踩著最後一個“一”字的。

    辮子軍見到他們一行人，立刻停止了呼喊。

    臧家梁向宋團長抱拳說：“人，我給你們帶來了！”

    宋團長還沒來得及說話，站在他身邊的傷兵看到吳俊旺，雙眼象是要噴出火來，猛地衝到他麵前，一邊拚命撕打著他，一邊哭喊道：“你還我弟兄，你還我弟兄，整整三十個弟兄啊，都還那麽年輕，最小的才隻有十六歲啊，嗚嗚嗚！”

    眼見吳俊旺的臉上都開了花，宋團長這才出手製止說：“休得放肆！”

    傷兵又狠狠了向仇人雙眼揮了兩拳，這才很不情願地住了手。

    宋團長嚴肅地問：“你看清楚了，那天血洗我傷兵和貨船的凶手，是麵前的這個人嗎？”

    傷兵充滿仇恨地說：“就是他，燒成灰我都認識！他一口氣打死了我十幾個弟兄，血洗了貨船之後，還把其餘弟兄活活推進了水裏淹死！我要不是提前跳水逃走，也早死在他的槍下了！”

    吳俊旺見事己至此，也無法爭辯了，隻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歇斯底裏地哀嚎道：“我錯了，我願意把吳家大院所有家產都給你們，隻求饒我一命，我……”

    宋團長卻厭惡地一揮手！

    吳俊旺自知大勢之去，但還是望著身後的方向，垂死掙紮地喊道：“弟弟救……”

    最後那個“我”字還沒有喊出口，就聽到“啪”地一聲槍響！

    與此同時，正在北城門炮樓內，發瘋一般喊著“放開我”的吳俊鋒，一聽到槍聲，立刻停止了掙紮，接著發出狼一樣絕望的慘叫：“哥……”

    但是，一切都己經晚了！

    槍聲過後，硝煙尚未散去，吳俊旺還沒說完話的嘴巴生生僵硬住了，然後“撲通”一聲，便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吳俊鋒見狀，立刻停止了掙脫紮，接著發出狼一樣的哀嚎：“哥……”

    不久，一行車馬馱著五百餘家家商戶捐獻的六十萬兩大洋，緩緩走出了北城門，很快上了大運河堰！

    宋團長這才大手一揮道：“撤！”

    辮子軍終於解除包圍，跟在車馬後麵，向徐州方向浩浩蕩蕩而去！

    除了一臉仇恨的吳俊鋒，所有的窯灣人，俱都長舒了一口氣，紛紛並向臧家梁表示感謝！

    ……

    吳家大院內掛滿了白幡，到處哭聲震天！

    吳俊鋒的爺爺吳長生，因為又生氣又心疼，幾度暈厥；父親吳光淮得了肺結核，原本就身體不好，因為失子之痛，咳嗽得更為劇烈了；母親竇玉美，更是哭得死去活來的。

    竇玉美邊擦眼淚邊說：“我那短命的兒啊，你就這樣走了啊，讓娘以後可怎麽活啊！”

    吳俊鋒紅著眼圈勸說：“媽，你別太難過，我哥走了，還有我呢。”

    他妹妹吳俊瑩也邊哭邊勸慰道：“是啊，媽，還有我和二哥呢。”

    竇玉美卻越發哭得傷心了：“你們是你們，俊旺是俊旺，他可是吳家長子啊。俊旺，你死得好慘啊，嗚嗚嗚！”

    正在這時，崔玉存匆匆走進來，輕聲說：“臧家來人了！”

    吳俊鋒想著哥哥死前的慘狀，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

    與此同時，就看到臧家棟、臧家梁、臧增年以及幾個碼頭職員走進來。

    吳俊鋒完全沒有了往日對長輩的尊敬，而是充滿仇恨地望著他們，一字一頓地說：“臧家梁，你是來看吳家笑話的嗎？”

    臧家梁表情沉痛地說：“俊鋒賢侄，請節哀順變。”

    吳俊鋒立刻暴跳如雷道：“你說得倒輕巧，人都死了，怎麽節哀？”

    臧家梁試圖安慰他：“發生這樣的事，大家心裏都很難過……”

    吳俊鋒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這次死的是我們老吳家的兒子，你心裏難過什麽？等你們老臧家的兒子死了，你再難過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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