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家梁立刻認出了她，連忙拉下車窗，招呼道：“佩芸，上次多虧你救了遠航，我……”

    沒想到，徐佩芸聽了這話，卻毫不客氣地打斷說：“臧會長，你來得正好，你給我評評理……”

    ……

    大清郵電局內，電報員從電報機中拿出一份電報。

    臧遠方焦急地站在窗口，充滿期待地問：“怎麽樣？”

    電報員念道：“上海碼頭答複，蛟龍號仍未進港。”

    臧遠方不由歎了口氣，鬱悶地自言自語說：“還沒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啊？”

    ……

    臨近傍晚，臧家大院客廳內。

    臧家梁閉著眼晴，疲憊地依靠在沙發上。

    臧遠航原本是風風火火地走進來，但是看到父親，立刻放慢了腳步，躡手躡腳地想從他身邊走過。

    沒想到，在經過沙發時，臧家梁立刻睜開了眼，似乎很和藹地說：“今天是星期天，怎麽一天到晚都沒看到你的人影？”

    臧遠航連忙停住腳步，賠笑道：“爸，你今天沒去碼頭啊？”

    臧家梁冷著臉說：“我是問，為什麽一天沒看到你人影，不是要回答你我為什麽沒去碼頭！”

    臧遠航得意道：“因為這次年級考試，我又得了第一，英語還是滿分。”

    臧遠航不動聲色地說：“還有呢？”

    臧遠航聽到父親沒完沒了地問，就越發著急了：“還有啊，還有呢，就是，出國留學不成問題了。”

    沒想到，臧家梁仍然繼續問：“還有呢？”

    臧遠航隻好硬著頭皮道：“還有啊，還有就是，我又到瑞雲齋買了幾本原版英國文學作品。”

    臧家梁貌似滿意地點點頭：“你說得也對。畢竟我們窯灣生意都做到歐美了，所以英文要好，能出國留學那就更好了。”

    臧遠航以為過關了，便激動道：“爸，這麽說，你同意你我國留學了？真是太好了，我更要努力學習了，吃飯的時候，我就不下來了，讓傭人給我送上去就行了。”

    臧家梁站起來說：“你等一下，我送你一樣東西給你。”

    兩父子一問一答，貌似還算和諧。

    臧遠航直到聽說父親要送東西給自己，才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半信半疑地問：“爸，不年不節的，你送我什麽東西？”

    臧家梁佯裝嗔怒地說：“我要送東西給自己兒子，還要選時間嗎？好了，我去拿了，你好好猜一下，你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麽！猜出來有獎！”

    臧遠航望著父親的背影，驚喜極了

    ……

    臧家大院廚房內，此時，傭人們正在準備晚飯。

    臧家梁從客廳出來，徑直走進了廚房。

    看到他進來，領頭的女傭連忙了上去，恭敬地問：“二老爺，有什麽需要吩咐的？”

    臧家梁沉著臉問：“張嫂，擀麵杖放哪兒了？”

    張嫂疑惑地一指旁邊牆壁上，一溜大大小小的擀麵杖說：“在那兒呢。二老爺，你想吃什麽麵，我馬上給你擀。”

    臧家梁走過去，撿了一根最粗的在手裏掂量了一下說：“不用了，我自己擀！”

    正在忙碌的傭人們聽了這話，個個都吃驚地瞪大了眼晴，紛紛低聲議論道：“二老爺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

    臧家大院客廳內，臧遠航正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苦心冥想，並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道：“爸爸要送我什麽呢？手表、自行車還是……”一拍腦袋，“對了，我想起來了！護照，肯定是出國護照！”

    正在這時，就看到父親將手背在身後，大踏步走了進來。

    臧遠航立刻迎上前去，興奮地說：“爸爸，我知道你要送我什麽了。”

    臧家梁不動聲色地問：“那你說說，我要送你什麽？”

    臧遠航激動得說：“你要送我護照？怎麽樣，我猜得沒錯吧，你一定要好好獎勵我哦。隻是爸爸，你怎麽那麽厲害，我可從來沒和你說過想出國留學的啊。”

    臧家梁聞言，簡直怒不可退了，大喝一聲：“你沒說過，我就不知道了嗎？”

    說遠，便猛地抽出藏在背後的擀麵杖，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

    臧遠航臉上還正帶著笑呢，完全沒提防父親會來這一出，屁股立刻被打了個正著，不由“哎喲”一聲，一蹦三尺高，在客廳裏躲來躲去！

    臧家梁拿著擀麵杖，滿客廳追趕，追上就劈頭蓋臉地打過去！

    臧遠航眼看躲不過，隻好邊躲邊著急地問：“”爸，停下！停下！我又沒做錯什麽事，你憑什麽打我？”

    臧家梁聽了這話，更加憤怒了：“你還沒做錯事？你成天隻想著出國留學、吃吃喝喝就是個錯，我不打你我打誰！”

    臧遠航帶著哭腔道：“我確實想著出國留學，但說我吃吃喝喝就是造謠，純粹是造謠！你把造謠的人找出來，我要和他當麵對質！”

    臧家梁聽了這話，更加怒了：“造謠？”又一擀麵杖打過去，“你自己做的事不承認，還說別人造謠？你都是十八歲的人了，竟然為了一點個人的小恩小怨，就千般刁難人家一個女孩子，還把整整三十塊大洋扔進垃圾筒，也是別人造的謠？”

    臧遠航聽了這話，立刻想到一個人：“徐佩芸？是她，一定是她造的謠！”

    臧家梁又一擀打過去：“你這混賬東西！自己做了壞事不知道反省，還說是別人造謠！”

    郭文芳聞訊跑出來，邊跑邊喊：“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臧遠航看到母親，立刻象看到救星一樣撲過去：“爸爸打我，媽媽快救我！”

    郭文芳連忙把兒子護在身後，向丈夫喊道：“別打了，遠航都這麽大了有話好好說嘛。”

    臧家梁和兒子之前隔著妻子，左右都打不到，便怒氣衝衝地吼道：“慈母多敗兒！你再這樣護著他，等他出了國啊，離我們千山萬水的，以後這個兒子，就等於白養了！”

    郭文芳生氣地說：“你拿著那麽粗的擀麵杖，下手又那麽重，我不護著他，他會被你打死的！”

    臧家梁推開妻子，再次出手，邊打邊說：“打死就打死，棍棒底下出孝子！”

    好在這時，臧增福夫婦和其餘家人聞訊，都慌裏慌張地趕了過來。

    曹秀英趕緊把小孫子拉到自己身邊，心疼地說：“快讓奶奶看看，打到哪兒了？”

    臧遠航胡亂指著全身，帶著哭腔說：“打得我全身都痛啊。”

    臧家梁聽了這話，立刻揭謊道：“全身都痛？我根本沒打到他！”邊說邊又舉起擀麵杖。

    眾人連忙攔住了。

    臧增福教訓說：“家梁哪，常言道，‘房內教妻、堂中教子’，你是他爸，你打他也是應該的。可是，現在遠航都這麽大了，你再打他有什麽用呢？你不想讓他出國留學，就慢慢和他講道理嘛。”

    臧家梁憂心重重地說：“我哪裏有時間和他講道理？吳俊鋒隻比他大一歲，現在人家在暗地裏，不知道想什麽招數對付我們，我們碼頭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不測！他卻還成天隻想著學習成績，隻想著出國留學，一點都不考慮碼頭和家人的安危！”

    臧遠航非常不服氣地說：“我和俊鋒是好朋友嘛，他不過是一時糊塗了，事情哪裏會有你想象得那麽嚴重。”

    臧家梁聽了這話，差點兒氣結：“你！你！你這個是非不清、恩怨不分的狗東西，讀書都把腦子讀迂了！吳俊鋒那天都差點把你斃了，你還當他是好朋友？徐佩芸救了你的命，你卻還千般刁難人家！”說到這裏，他放下擀麵杖，沮喪地跌坐在沙發裏，絕望地說，“唉，碼頭要是落到別有用心的人手中，那些工人怎麽辦？那些貨物怎麽辦啊？連帶窯灣剛剛開始騰飛的工商業，都會因此受牽連的啊！”

    臧遠航聽了這話，再望著父親生無可戀的樣子，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剛才還不更世事的臉上，忽然就閃過了一絲陰影。

    臧增福歎了一口氣安慰兒子說：“家梁啊，你也不要太難過，遠航現在還小，還不知道承擔家族的責任和社會道義，等大了自然就好了。”

    臧家梁卻搖搖頭：“他不小了，己經十八了！”然後轉向兒子，咬牙切齒地說，“臧遠航，窯灣的孩子，從小就習文練武，一滿十八歲即可接管家族生意。無論你以前有過什麽想法，出國留學也罷，到大學繼續深造也罷，現在都必須放棄！明天開始，你必須輟學到運河碼頭上班，從最底基的學徒做起！”

    所有人都發出“啊”地一聲，麵麵相覷！

    臧遠航回過神來，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斷哀求道：“爸，求你現在別讓我到運河碼頭上班，好嗎？我隻有出國留學，見識了外麵的世界，才能將碼頭的生意做得更大更好啊！”

    臧家梁堅決地搖了搖頭，隨即下意識地摸了摸劇烈疼痛的頭部，故作平靜地說：“孫管家，你明天一早，就帶他到碼頭，交給事務部的任青經理……讓任經理安排他掃地、擦桌子、洗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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