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他們推開房門時，卻驚訝地看到，堂弟還穿著昨天那套半舊的灰色長衫，經過幾夜的翻滾，衣服己經皺巴巴的了，其主人則坐在書桌前，蓬頭垢麵、胡子拉茬，正在悠閑地邊看報紙邊喝茶。

    臧遠茹催促道：“遠航，你怎麽還有閑心看報喝茶？客廳裏圍滿了前來要債的人，陸市長正在發脾氣呢，你趕緊換了衣服去見他。”

    臧遠航卻一點都不急，胸有成竹地說：“來得正好，我就是在等他！”

    臧遠方催促道：“那你快去洗涮，我去幫你拿衣服換。”

    臧遠茹也焦急地說：“我去幫你打洗臉水。”

    臧遠航則擺擺手道：“大哥、大姐，你們不用麻煩了，我就是要這個樣子過去。”

    他邊說邊把報紙放在桌子上，同時站起身來來，故意把衣服揉得更皺了，把頭發也弄得亂蓬蓬的，全然是一副窮困潦倒的倒黴鬼形象，完全不似往日那個年輕瀟灑的英俊青年了。

    就這樣，他大踏步走出了門，直奔客廳而去！

    臧遠方和臧遠茹納悶得互相望了望，本來還想勸解，但是見他態度如此堅決，再加上時間緊迫，隻好無奈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就這樣，姐弟三人，很快來到了前麵的客廳。

    錢莊代表甲率先看到了他們，趕忙驚呼起來：“出來了，出來了，大家快看。”

    代表們循聲望去，紛紛鬆了一口氣道：“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於是，大家全都站起來，包括陸元傑。

    臧遠航連忙朝他走去，並歉然地說：“陸市長，真不好意思，竟然還驚動了你的大駕。”

    陸元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厲聲說：“臧遠航，你少給我打馬唬眼！誰給你的權利，竟然敢私自把碼頭停運了，自己卻不見了人影，年紀輕輕的，你做的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

    臧遠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慚愧地說：“不是我不是見他們，是我自知有愧啊。你看我的樣子就知道了，我現在有多落魄。我爸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留下碼頭這個爛攤子給我收拾。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關雲長當年在此地過五關斬六將也不過如此吧，可我又不是關雲長，連新上任的第一關都過不去。現在好了，碼頭停運了，臧家完了，我什麽都沒有了。”

    陸元傑聽了這話，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麵前的人，隻見他衣衫皺成一團，頭發零亂得象雞窩，甚至於連胡子都瘋長成了連鬢，眼前不由就閃過曾經那個青春燦爛的少年。

    於是，他心裏一酸，臉色不由自主就緩和了下來，態度也軟了下來：“遠航，你不能隻想著自己和臧家，你得顧全大局。我們碼頭是窯灣、徐州甚至整個蘇北最重要的交通樞紐，當年你爸去北京和歐州五國簽訂《糧食換石油合同》，也為窯灣立下了汗馬功勞。這些年，運河碼頭與窯灣的經濟相輔相承、齊頭並進，才有了現在的繁榮昌盛。現在好了，你說停運就停運，你知道不知道，你再這樣搞下去，窯灣會大亂的呀！”

    錢莊代表們個個都是聰明人，他們從陸元傑的話中，就想起了一個成語，即“兔死狐悲”。

    剛才還一臉怒氣的代表甲，率先反應過來，鬱悶地說：“臧遠航啊臧遠航，我們三晉源錢莊資本總共是一百萬，借給你們9萬。如果你們還不了錢，我們很可能也要倒閉的。”

    其餘代表們也紛紛附和道：“是啊，我們也是的啊。”

    臧遠航苦著臉說：“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有誰想要倒閉呢？不管怎麽說，運河碼頭也經營二百多年了，我們臧家接手也有好幾代了。現在搞成這個樣子，你們以為我願意嗎？”

    代表乙聽了這話，一改之前的蠻橫無理，好脾氣道：“臧老板，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大家坐下來慢慢談嘛，不要動不動就說倒閉，好不好？你這樣做，一定會拖垮我們錢莊的。”

    臧遠航攤攤手，無奈地說：“碼頭停運也是迫於無奈啊。如果不是身無分文，你以為我想這樣做啊？”

    代表丙賠著笑臉說：“那你也不能說倒閉就倒閉，再想想別的辦法嘛。”

    臧遠航卻氣定神閑地往沙發上一坐，非常幹脆地說：“辦法不是沒有，倒閉就是最好的辦法。”

    代表乙弱弱道：“你怎麽能這樣說呢，你這樣說是太不負責任了嘛！”

    代表甲也是痛心疾首：“當初我們借給你們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碼頭要是倒閉了，那些銀子不就打了水漂了嗎？”

    臧遠航滿不在乎地說：“那我沒有錢怎麽辦呢？要不你們去問我爸要吧，那些錢當初是我爸向你們借的，又不是我，關我什麽事啊。”

    代表們聽了這話，全都急了，紛紛指責道：“你怎麽能這樣說呢？”

    陸元傑氣得臉都青了，幾乎是咆哮了：“臧遠航，你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抓起來！”

    臧遠航雙手一並，送到他麵前說：“那你就叫人抓吧，正好進去坐幾年大牢，出來連錢都不用還了。”

    代表們聽了這話，不由麵麵相覷。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王誌信，立刻就急了，忍不住跳到臧遠航麵前，嘲弄地說：“看你這架勢，是想耍無賴不還錢了是吧？”

    臧遠航吊兒郎當地說：“耍無賴又怎麽樣？我是無賴我怕誰！”

    王誌信咬呀切齒道：“哼，你爸是犯病，我看你是窮瘋了！”

    臧遠航不以為然地說：“我窮瘋了又怎麽樣？反正我的碼頭己經倒閉了，但是你們的錢莊都還要繼續經營下去。現在，我是光腳的，你們就是穿鞋的。難道我一個光腳的人，還怕你們這些穿鞋的不成？”

    王誌信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你試試看怕不怕！”

    臧遠航回瞪了他一眼，毫不示弱道：“那我倒要試試看，你這個壞了規矩的人，還能用什麽方法來對付我！”

    吳俊旺氣得怒目圓睜道：“我有無數的方法可以對付你！”

    臧遠航眉毛一揚，挑釁地說：“無數的方法？切，你的本事大了！”

    王誌信簡直暴跳如雷了：“當然大了！我的本事比老天爺還大！”

    兩人同時用手指指著對方的鼻子尖，象兩隻鬥紅了眼的公雞，充滿仇恨地看著對方，互不相讓！

    陸元傑再也看不下去了，走到兩個人麵前，趕緊將他們隔開，同時勸解說：“你們兩個，都少說一句好不好？有什麽問題，坐下談談不行嗎？”

    周圍人見他們兩個儀態盡失，全都苦笑著搖頭。

    臧遠航這才收回目光，冷哼一聲，掃了眾人一眼，客氣地說：“我要去吃早飯了，你們要不要一起？”

    代表們立刻攔住他的去路，不滿地說：“這也太過份了吧。你欠我們那麽多債不還，還有心情吃早飯？”

    臧遠航走不了，索性坐回沙發上，悠閑得翹起了二郎腿。

    陸元傑見狀，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但還是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說：“遠航，俗話說，‘破船還有三千釘’。你們碼頭這麽大的規模，肯定不會說完就完的。‘虎父無犬子’，我想你一定有辦法，可以渡過這個難關的。”

    臧遠航這才點點頭，終於說：“是啊，辦法不是沒有。在我爸沒犯病前，帶我去北京通州和俄羅斯、伊朗等幾家國外商行談生意。如果談妥的話，渡過這個難關根本不成問題。”

    陸元傑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責怪道：“你為什麽不早說？既然這樣，碼頭繼續運營，就沒有問題了呀。”

    臧遠航爽快地說：“繼續運營確實沒有問題，問題是沒有流動資金。”然後掃了錢莊代表們一眼，為難地說，“如果這8家錢莊不再向我追債，還肯借錢給我的話……”

    代表甲聞言，不由失聲叫起來：“什麽？還要借錢給你？”

    王誌信嘲弄道：“臧遠航，沒有人會借一個子兒給你，你就別做春秋大夢啦！”

    代表乙情緒激動道：“舊債未清，你還有臉跟我們借新債？”

    王誌信附和道：“就是，攔路搶動劫的都沒有他這麽狠！”

    臧遠航聽了這話，便不高興了，霍地站起來，走到他的麵前，沒好氣地說：“我狠？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啊？我好心好意坐下來給你想辦法，你卻說我狠？”

    於是，兩人再次象兩隻鬥敗的公雞一樣，互相瞪著！

    吳俊旺用手指指著他的鼻尖，厲聲道：“我就說了，你能怎麽我？”

    臧遠航原本也想用手指著他鼻尖，但手抬到半空中，又忽然放下了，微微一笑道：“我不能怎麽你，不過，我就狠一次讓你看看。”然後轉身吩咐道，“孫管家，送客。”

    孫管家回了聲“好”，然後便衝王誌信一拱手說：“王老板，請吧。”

    正準備大吵大鬧的王誌信，沒想到卻碰了個軟釘子，氣得渾身顫抖，差點兒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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