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看到了茶幾上的舊皮鞋，立刻驚訝地問：“這不是我被他們帶走時掉下的那隻鞋子嗎？是誰送來的？”

    宋之茵感激地說：“是徐立秋送來的。”

    關世賢茫然道：“徐立秋？”

    宋之茵傷感地說：“這段時間，我們娘兒倆，可是多虧了他啊。自從你被帶走後，親戚朋友都怕受牽連，全都和我們斷了來往。隻有立秋這個好兄弟，不但沒有躲得遠遠的，還認我做了嫂子呢。”邊說邊把信封拿過來，抽出了裏麵的一遝錢。

    關小東也抱起玩具槍，自豪地說：“爸，你試試我的玩具槍，好玩嗎？”

    關世賢撫摸著兒子的頭，愛憐說：“好玩好玩。”然後又轉向妻子，疑惑地問：“這玩具槍也是他送的吧？他有這麽好心？”

    宋之茵點點頭，讚賞有加道：“是啊，他不但每月定時親自送來兩千塊家用，還會送小東玩具。甚至連每次我生病，他還會另外多送最少一千元，以及大量珍貴補品。這不，他剛走。你要是回來早一會兒，就可以遇到他了。”

    關小東也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徐叔叔對我可好了。”

    關世賢聽著妻子和兒子的訴說，原先懷疑的表情，很快就不見了，反而不停地點著頭，喃喃自語地說：“真是患難見人心哪，看來我關世賢這半輩子，還是有生死之交的！”

    ……

    北京徐公館內，林輝神情異樣地走進客廳。

    此時，徐立秋正嚴肅地坐在沙發上，兩邊是十幾個跟班，個個虎視眈眈地望著他。

    林輝意識到不妙，但還是強裝鎮靜，訕笑著說：“大家都在啊，發生什麽事了？”

    徐立秋邊喝茶邊冷冷地問：“王誌信上午，是不是給曹華言送錢去了？”

    林輝立刻脫口而出：“是。”但是隨即意識到不對，便猛烈搖頭道，“不，不，我不知道。”

    徐立秋臉色一冷，“砰”地將茶杯摔在桌子上，怒喝道：“到現在你還狡辯！你不知道？你怎麽會不知道？我還一直納悶，王誌信表姐夫不過就是個跑腿的，他對北京根本就不熟悉，門檻兒怎麽就那麽精！我收買一家，他就跟在我身後花更高的價錢，收買一家。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是你這小子在背後搗的鬼，枉我還那麽信任你！”

    林輝見抵賴不過，隻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邊扇自己的耳光邊說：“先生，我錯了，是我錯了，你大人大量，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再說，王誌信和吳俊鋒給我的錢，我全部以你的名義存在錢莊了。”邊說邊掏出存條遞上去道，“不信，你看看。”

    徐立秋接過存條，看到自己的名字，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點點頭道：“你還算有良心。當初要不是王誌信和吳俊鋒狗眼看人低，想用十萬塊大洋打發我，碼頭執照早就是他們的了。念在你跟了我這麽多年的份上，也算是左膀右臂，我就原諒你這一次。不過，你得把和王誌信、吳俊鋒交易的原原本本，全都告訴我。”

    林輝連聲說：“一定、一定！”

    徐立秋剛想說什麽，電話鈴忽然急促地響起來。

    他連忙接了電話，神情越發變得嚴肅了起來！

    ……

    吳家鹽行總經理辦公室內，吳俊鋒正在查看文件。

    忽然，崔玉存推門進來說：“老板，你看誰來了？”

    吳俊鋒抬頭一看，竟然見王誌信站在門口！

    他不由一呆，詫異地問：“王老板，碼頭執照還沒有拿到，你怎麽就回來啦？”

    王誌信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們這次是贏定啦，我特意提前回來報喜的！”

    吳俊鋒驚喜異常：“那真是太好啦！”

    ……

    夜幕己經降臨了，臧家大院後院三房小院的幾個房間，仍然亮著燈光。

    臧家梁穿著睡衣，還在看《商會捐款碼頭名單》，竟然是一臉的感動。

    郭文芳坐在床邊，一般摘耳環一邊說：“你都看過八百遍了，再大的人情，也得等以後慢慢還，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然後臧遠航推開門走進來說：“爸、媽，你們還沒睡啊？”

    臧家梁關心地問：“這麽晚了還敲門，你有什麽事嗎？”

    臧遠航在床邊坐下，擔憂地說：“爸，明天就是龍舟賽了，周邊地區和省份的人都要過來，這麽重大的場合，我又要到龍舟上掌鼓，真擔心應付不過來。”

    臧家梁鼓勵道：“你第一次掌鼓，重在參與。無論輸贏，都不要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拉歌的時候，你要把《大運河之歌》唱好。”

    臧遠航好奇地問：“對了，爸，為什麽我們運河每逢重大節日，都要唱《大運河之歌》呢？”

    臧家梁嚴肅地說：“當初我們的先祖來窯灣時，他們是一無所有的，就是依靠大運河，建立了運河碼頭，漸漸形成了一個商業集居地，才得以在這片廢墟上繁衍生息，我們當然得感恩大運河了。”

    臧遠航堅定道：“爸爸，你放心。我們的先人都能在廢墟建起一座‘小上海’，相比較他們，以後無論遇到什麽困難，我都不會再放在心上。再說了，我們還有那麽多商戶和工人的支持。”

    臧家梁感慨萬千地說：“想當初，碼頭第一次遭遇危機時，我去上海求助多年的好同學好朋友，卻連一分錢都沒有借到，從此便斷了向別人借錢的心。真沒想到啊，我在窯灣，卻有這麽多真正的好朋友。”

    臧遠航輕鬆道：“現在沒事了，有陸大、閆大他們支持，我們一定會贏的。”遲疑了一下，還是說，“我剛剛聽說，王誌信今天回來了？”

    臧家梁不由一怔，隨即心事重重地說：“事情發展至此，我們兩家拚的己經不是各自的家底，而是王誌信和徐立秋的心計了！現在王誌信回來，應該是自認為穩券勝操了，希望明天的龍舟賽，不要再出什麽亂子才是。”

    臧遠航不由一愣，眉頭也不由皺成了一團。

    ……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就到了端午節。

    天剛朦朦亮，家家戶戶就開始灑掃庭院，以菖蒲、艾葉插於門楣，以鍾馗像懸於堂中。當然早飯也不再是煎餅米湯，而是棕子、大蒜和雞蛋了。

    男人們會飲雄黃酒（一般飲用的雄黃酒，隻是是在綠豆燒或各種酒中，加入微量的雄黃而成）；未婚的大姑娘和孩子們，則會佩戴上五彩斑瀾、各種形狀的香荷包，有的盤龍附鳳，有的僅僅繡了個福字。

    與此同時，城內張燈結彩、鑼鼓喧天、歡呼四起，整個窯灣城都充滿在節日的喜慶中。

    當然，人們最期待的，還是端午節的重頭戲龍舟賽！

    於是吃過豐盛的早飯們，人們臉上洋溢著節日的笑容，扶老攜幼，從四麵八方匯集到北城門，井然有序地往城裏走。

    一時間，各個街道全都是人山人海，操著南腔北調口音的小販們，高聲叫聲著各地土特產。

    其中最熱鬧的，當然是河南會館內的河神廟了。

    河南會館建築形式為硬山式，駱峰狀封火山牆，麵積雖然不算太大，但河神廟還是占了三分之二。

    河神廟坐西麵東，門兩邊寫著一幅對聯，上聯是“風調雨順民安樂”，下聯是“海晏河清世太平”，門楣上方是“河神廟”三個字。

    大殿內四柱三間，供奉著人身龍頭的龍王，身邊有魚兵蝦將和巡河夜叉，大殿兩邊有對聯。會館裏麵不時有身著各式戲服的人進進出出，鑼鼓聲、琴聲和歌唱聲陣陣傳出，熱鬧非凡。

    忽然，河南會館內響起一陣響亮的鞭炮和鑼鼓聲，一隊身著各式戲服和造型的人魚貫而出，直奔西邊的大運河方向而去！

    ……

    豐沛兩地的二十多隻龍舟，也早早地到來了。

    他們的龍舟在長度、外形等上麵，與邳宿兩地幾近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船頭前麵，寫了個大大的“漢”字。

    賽手們則個個身穿黃色短打，包著頭巾，混跡在人群中，等待莊嚴的祭祀時刻

    此時的大運河堰上，早己經站滿了人山人海。

    徐佩芸和徐佩萍兩姐妹穿著黃色龍舟賽手服，親昵地站在人群裏。

    一隊踩高翹，高翹上的人做小醜裝扮，看上去十分滑稽；

    一隊走旱船，在裝扮成漁民的小夥子引導下，提著旱船的姑娘們走著蓮花步；

    一隊架歌，全是七八歲孩子，男孩扮成威風凜凜的大將，女孩扮成風姿綽約的仙女，被架在大人的肩上，做著各種嬌憨可愛的姿態；

    一隊抬歌，四個大漢抬著一個小型的亭台樓閣，亭台樓閣上或坐著牛郎織女，或坐著八仙過河，個個都是十一二歲的少男少女裝扮，動作惟妙惟肖。

    ……

    這些各具特色的節目甫一出場，就引得人群一陣陣歡呼。

    不一會兒，忽然聽到有人高喊：“來了，來了。”

    隨即，六隻巨大的黃色舞龍，在龍頭的帶領下，騰空躍入場，同時發出陣陣響亮的“吼”聲，騰挪跌蕩，舞得滿場生輝！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