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芳聽了妯娌的話，不由惱羞成怒道：“遠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不會輕饒了她！”

    正在這時，孫管家急急忙忙跑進來，驚喜地說：“航少爺、小少奶奶回來了！”

    眾人向門口望去，隻見臧遠航拄著單拐，一臉煩躁地走進來。

    郭文芳瞪了兒媳婦一眼，不滿道：“下那麽大的雨，你們去哪裏了？”

    徐佩芸尷尬地看了看丈夫，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好在臧遠航及時搶過話頭說：“好久沒去趕夜貓子集子，誰知道剛一到那，人多得不行，我就喝了一碗五香媽糊粥、兩碗娃魚，吃了三隻野菜餅……”

    郭文芳疼愛道：“兒子，就算再想吃，下這麽大的雨，也不能外出啊，讓下人去買就是了。”然後臉色一冷，又轉身喝斥兒媳婦，“你不知道今天是碼頭的周年慶典嗎？還不趕緊和遠航換衣服去！”

    徐佩芸知道這個關算過去了，連忙點頭說：“好的。”

    她說完邊攙扶著丈夫，故作艱難地走向後院。

    與此同時，臧家人個個興高采烈，陸續走出客廳。

    臧遠勝也對妻子說：“你好好在家呆著，我去看會熱鬧就回來。”說完，便一陣風似地跑開了。

    雖然他自結婚以後，改變了很多，也知道撈錢了，但愛玩的天性，卻始終是變不了的。

    陸慧珊當然是知道他的，隻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但是她卻坐在客廳裏沒動，看上去一臉鬱悶。

    桂花將一個盅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關切地說：“二少奶奶，這是剛剛燉好的燕窩，快趁熱喝了吧。”

    陸慧珊卻搖搖頭，歎了口氣道：“這都火燒眉毛了，我哪裏還有心思吃燕窩啊？”

    桂花疑惑地問：“二少奶奶的意思是？”

    陸慧珊不禁歎了口氣說：“碼頭現在隻是表麵風光，徐立秋其實……”說到這裏，忽然住了嘴，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煩躁道，“唉呀，算了，算了，連爺爺、二叔和遠航都迷了心竅，和你說你也不懂！”

    ……

    上午，碼頭240周年慶典會場外。

    大大小小的汽車停靠在門外，西裝革履的先生和衣鬢香影的太太小姐們，陸續從車上走下來，看上去象過節一樣熱鬧。

    當吳俊鋒和王誌信走下轎車上，徐立秋急忙迎上去，熱情地和他們一一握手。

    不過處，徐立春夫婦也下了轎子。

    穿戴一新的徐佩芸，連忙攙扶著丈夫，一瘸一拐地迎上去。

    她親熱地喊道：“爸、媽。”

    臧遠航也說：“嶽父、嶽母。”

    柳蘭香卻冷哼一聲。

    徐立春暗中捅了妻子一下，關切地說：“你們怎麽這麽長時間，都不回家坐坐？”

    徐佩芸望了望繼母，尷尬道：“我早就想回去了，隻是怕惹佩萍不高興。”邊說邊望了望父母身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她今天怎麽沒來？”

    徐立春立刻說：“她……”

    誰知道他剛說了一個字，柳蘭香就接過話頭，沒好氣道：“腿長在她身上，她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唄。”說到這裏，故意轉移話題說，“唉呀，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進去吧。”

    徐立春隻好說：“好好好，來了不少老朋友呢。”望著遠處，立刻眉開眼笑打起了招呼，“唉呀，閆老板，好久不見了啊。”

    嚴一認也遠遠道：“徐老板……”

    徐立春邊說邊向他走過去，柳蘭香也迅速跟上了。

    臧遠航疑惑地說：“嶽母怎麽不讓你和嶽父把話說完呢？”

    徐佩芸歎了口氣道：“媽的脾氣，還是那樣啊。慶典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進去吧。”

    臧遠航點點頭說：“好。”

    ……

    慶典會場內外，俱都張燈結彩。

    演講台後方的牆壁上，掛著“熱烈慶祝窯灣碼頭成立240周年慶典”的字樣。

    政商兩界頭麵人物全都就座，鎂光燈不停閃爍著。

    徐立秋、王誌信、臧增福夫婦、臧家棟夫婦、臧遠勝及林輝等人坐在一桌，不斷有人向徐立秋敬酒。

    徐立秋舉著酒杯，洪亮的“幹杯”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

    臧家梁夫婦、陸文安夫婦、吳俊旺夫婦、徐立春夫婦坐在一桌。

    陸文安望著意氣風發的徐立秋，不由眉頭緊皺。

    柳蘭香則向大家得意地炫耀道：“你們看，真沒想到我這個小叔子，去了十幾年北京，混得可是風生水起啊。”

    莊淑環附和說：“就是、就是，多虧有了他，我們碼頭才有現在的排場呢。”邊說邊斜瞎了妯娌一眼。

    郭文芳倒不以為意，也由衷道：“立秋確實很能幹。”

    陸文安聞言，則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

    臧家梁看了他一眼，得意地說：“確實，這段時間在立秋的大刀闊斧下，我們碼頭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等我們北京通州的深水碼頭一完工，在德國訂購的三隻遠洋貨輪，也差不多都做好了。到那時，我們碼頭的吞吐量就是蘇北第一。窯灣的水路運輸發達了，必將帶動經濟更上一個新的台階。照此發展下去，不久的將來，窯灣即將緊隨上海的步伐，成為蘇北第一、江蘇第二個國際化大都市！

    沒想到，陸文安卻苦笑道：“家梁，不是我說你。我們窯灣商人做生意一直是穩打穩紮，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發展。可是現在你們碼頭，卻在資金嚴重不足的情況下，甚至不惜高息借貸，又是到北京通州建造深水碼頭，又是到德國訂購遠洋貨輪，這步子是不是邁得太大、走得太急了些？”

    臧家梁卻歎了口氣說：“文安兄有所不知道。以前我也是穩打穩紮，但是現在看來，不急不行啊。要是再不擴大我們碼頭的競爭力，或許有一天，就真的要被鐵路取代了。”

    陸文安也無奈道：“雖然現在，從南通溝通蘇北各縣新運河的勘測工作，己經基本結束，但是張謇先生的此次規劃，並沒有得到交通與水利部的有力支持。因為對於那些軍閥出身的政客來說，相對經濟發展來說，保障軍隊的快速集結和機動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隻有象東隴海鐵路那樣連接東西的交通樞紐，才能快速響應全國的戰事變化。或許真的有一天，鐵路運輸會取代水路運輸，也未可知啊。”

    臧家梁聞言，便不無得意地說：“我也考慮到這點了。正是為了提升水路的競爭力，所以我才要建造深水碼頭、訂購遠洋貨輪啊！用不了多久，我們運河碼頭的吞吐量將位居蘇北第一、全國第三！好了，不說這些來，來，喝酒、喝酒。”

    陸文安遲疑了一下，隻好端起了酒杯。

    眾人也紛紛端起酒杯，一時間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

    臧家大院客廳內，陸慧珊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磕著南瓜子。

    桂花走過來說：“少奶奶，吃餉午飯了，有你最愛吃的鹽豆炒雞蛋和豆腐幹炒蒜苗。”

    陸慧珊卻不高興道：“都去吃船菜了，留我一個人在家啃煎餅，哼！”

    桂花笑笑，便攙扶著她，走到桌前坐下。

    誰知道陸慧珊剛喝了一口湯，便皺起眉頭說：“今天的米湯怎麽熬得這麽爛？”

    桂花歉然道：“不好意思，少奶奶，可能是熬得時間太長了。”

    陸慧珊夾起一塊菜，再次皺起眉頭說：“豆腐幹炒蒜苗的豆腐幹怎麽這麽鹹？”又夾起一塊菜，仍然皺眉道，“鹽豆炒雞蛋裏的雞蛋怎麽這麽嫩？”

    然後，她“啪”地一聲將筷子放桌上，怒聲道：“今天的飯菜是誰做的？這麽難吃？”

    桂花害怕地說：“是我做的。”

    陸慧珊沒好氣道：“怎麽是你做的？張嫂呢？”

    桂花猶隻好硬著頭皮說：“張嫂和其餘的傭人，都被叫去慶典上幫忙了，家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陸慧珊立刻命令道：“那你快去把張嫂叫回來！”

    桂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可是，勝少爺讓我在家好好伺候你呢。”

    陸慧珊慍怒道：“有什麽好伺候的，我要過兩天才生呢，還不快去！”

    桂花隻好點點頭說：“好吧。”

    ……

    慶典會場內，好戲正在緩緩拉開序幕。

    臧遠茹和臧遠航夫婦、臧遠方、吳俊瑩等年輕人坐在一桌。

    她下意識地向戀人所在的那桌望去。

    林輝則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然後才飛快地朝她點了點頭。

    臧遠茹頓感委曲，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

    臧遠航坐在徐佩芸旁邊，隻顧埋頭吃飯，仿佛身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甚至於，他還不斷和大家說：“你們快吃啊，這道茶豆皮燒肉很好吃的。”

    另一桌的臧遠勝看到這一幕，立刻幸災樂禍地笑了，並小聲咕噥了一句：“碼頭都成空殼子了，他還有閑心吃，估計腦子和腿一樣壞了！”

    恰在此時，同桌的林輝看了看表。

    然後他走到另一桌提醒道：“徐總，該你講話了。”

    於是徐立秋點點頭，誌得意滿地站起來，在眾人仰慕的目光和記者鎂光燈的閃爍聲中，氣宇軒昂地走上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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