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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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人或者是東西讓你想要撿起,可一個人一次能拿多少東西呢?所以不想負擔太重你必然要放下,而可悲的是,很多時候,選擇就隻有一次。要說到年輕裏擦肩而過的悲涼,莫過於這隻有一次的選擇。單蕭易他不懂,他不知道有時候一些個念想的浮現往往就注定了一波選擇的事實,就好比拋硬幣,正反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拋出的瞬間,你心裏就有了答案。所以後悔在那一刻便成了考驗那種念想的東西,回憶也就作了後悔的證明。

    不過話說回來,有些事情如果沒有趁著年輕不計後果的去做,那麽也就不會有日後的那些瓜葛,世界也就不會變得那麽小,自然也就不會出現太多的巧合或者是命中注定。舉頭三尺有神明或許在某些人眼中就是一句俗不可耐的迷信,可單蕭易相信。他想的是,曾經現在,開花結果。哪頭青春期的牲口不想或者說不曾想過攜劍裹千金,胭脂隨我行式的狂放不羈,可事實是,象牙塔式的揮灑自如在生活的巋然不動麵前,隻能是不攻自破,然後就是那些陪伴著青春漸行漸遠的人。

    單蕭易清楚的記得當初在姑鎮劇院裏張捷問他:

    “單蕭易,如果讓你選,兄弟和女人你會選哪個?”

    “我肯定選兄弟。”

    那一年,單蕭易六年級,十二歲。

    ……

    回家的時候,單蕭易路過校門口的小賣部,駐足了片刻,他拐了進去。莫約一分鍾左右,他又走了出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褲兜裏多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買煙時他並沒有像小學那會兒裝出一副是給大人買的架勢。中學生抽煙,已經算得上是司空見慣,雖然小賣部開在校門口,可那句‘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香煙’的警示語早已隨著那鏽蝕不堪的金屬架爛滿大街了。羊毛畢竟還是出在羊身上。

    單蕭易並沒有立刻撕開煙盒上的塑封,他隻是把手伸進褲兜摩挲著。小學二年級,這犢子便裝模作樣的燃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煙,當然屬於那種謹小慎微躲躲藏藏的好奇心的驅使。不想範兒沒裝像倒先給自己嗆得不輕,後來漸漸學聰明了知道用嘴抿,一來二去的竟也能砸吧幾口。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個道理用在一些不走尋常路的人身上的確合適,就像未滿十八歲就開始吞雲吐霧的那些小子,有幾個是沒被大人發現過的。當然發現了也不能把他怎麽樣,打一頓厲聲責怪的那家小子以後絕對是抽煙抽的最凶的,發現後讓孩子把煙吃下去的,沒準在一定程度上有教育威懾作用,可日後就難說了,畢竟攤上的是這樣的家長。至於單蕭易,單家輝沒有打,也沒有罵,而是當麵掏出一包小熊貓丟在自家茶幾上對單蕭易說:“抽!來咱爺倆一人一支把這包煙抽完,要不夠,我這還有。”當單家輝第一次發現單蕭易抽煙並且親手幫他點燃的時候,單蕭易哭了,哭得很傷心,以至於直到現在他都覺得煙這種東西是世間萬惡之源。

    可單蕭易心裏難受,難受到想一頭栽進這萬惡之源裏去,能淹死最好。單蕭易把煙藏到床下之後從枕頭下麵掏出一個玻璃瓶,玻璃瓶口係著根紅絲帶,裏麵裝滿紅豆,那晚單蕭易在心裏默念著王維的《相思》。

    娜六中靠山而建,早年間就有一位瞎了一隻眼睛的老先生給姑鎮這塊地方下死了定論,象山西北與東方,高而不雄,壯而不威,氣數散盡,如同臥狗。也不知道這風水堪輿說的到底是不是那麽邪乎,反正姑鎮學子十年難得遇狀元。就娜六中背靠的大山來說,除了一股自山間流淌而下的活水之外,好像五六座大山上並沒有什麽枝葉繁茂的盛況,倒是流淌的溪水在山下衝出一塊壩子,姑鎮上的人管它叫做沙壩。

    一到夏季,雨水臨幸大地之後,沙壩裏便水聲汩汩的折騰出股股洪流,流不算太大,但也足夠孩子們撒野。單蕭易和他的小哥小姐們小學的時候就經常來這裏瞎鬧,美其名曰感受大自然,屆時自然是卷起褲管打水仗的打水仗,修泥壩的修泥壩。等大夥差不多折騰累了,單蕭易便帶幾個人跑到人莊稼地裏好一陣窸窣,待一塊長勢良好的土豆地洞洞眼眼,一片狼藉之後,這小子便手捧衣裹戰利品屁顛的回到大夥中間,把懷裏的土豆一股腦倒在地上。張立開始挖坑,龔澤負責生火,女生們無師自通的幹起了找柴火的工作,石磊和單蕭易又回去掩蓋罪證。天色昏黃以後,一幫人口手墨黑卻酒足飯飽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這已經是單蕭易這一小撮人約定俗成的小聚,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小聚屈指可數。

    “單蕭易怎麽沒有來?石磊,你們是不是沒去叫他?”李妲這妮子責任心異常強大,一碰頭就發現這群人的建製不算健全。單蕭易曾經調就侃過她,要是哪天高低給你頂領導的帽子戴著,你可得當心別把手底下那些人的神經給繃斷咯。然而結果是,在每次土豆烤熟之後單蕭易總會砸吧著嘴吵吵道:李妲,就屬你最好,從來不會忘了帶上你老媽醃的蘸醬,組織的確不能沒有你。

    跟龔澤一起走在前方開路的石磊無奈的轉過頭笑了笑,不置可否。倒是他拍了拍旁邊的楊浩超大笑道:“楊皮,你覺著今天會不會下雨?奇了怪哉,怎麽我老覺著要下。”

    聽了石磊的話,楊浩超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齜牙咧嘴道:“瘋了吧?”

    龔澤笑而不語。

    對於石磊和龔澤倆人的古怪行徑,段晨眼觀鼻息,並不插嘴,其實他雖然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麽事,但是單蕭易沒有出現在這裏,就絕對不正常。腦袋靈光的他迅速打量了一圈周圍,發現欒螢也不在其列,或多或少發現端倪的段晨不再繼續思考,他覺得明白到這就夠了。

    “哎,小石磊,你是不作死?”李妲見石磊並沒有搭理她的意思,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石磊這個男生雖然看著五大三粗一副惡霸模樣,但就和女生的相處來說,紅臉次數最多的還是他。單蕭易也曾對他旁敲側擊指點過,奈何不得真傳的他在女孩麵前總會把自己特有的真誠暴露無遺。因此在這撮人裏,除了張立,女孩們最好欺負的就數石磊。

    見石磊踢了張立一腳吆喝著揚長而去,李妲不樂意了,剛想拉開嗓門罵人卻被韓蔓扯住了衣袖。她沉著臉說道:

    “阿妲,欒螢可能要和單蕭易分手了。”

    李妲一臉嫌棄道:“他倆,這不是經常的事麽,放心沒過兩天又會好的。”

    韓蔓再一次壓低聲音正色道:“不是,這次不一樣,你不知道吧,單蕭易整了那個男人,但欒螢告訴我他恰恰適得其反了,那天晚上欒螢來找我,哭了一宿。我問她原因,她死活不說,那晚她怨了單蕭易一整晚,我看事情好像挺嚴重的,結果第二天我醒的時候她已經走了,今天我去找她,她說他不願意看見單蕭易,就沒來。”

    李妲聽後默不作聲,她甚至有些埋怨自己,如果當時自己堅持不告訴單蕭易,或許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語的李航,也適時的低下頭走路。

    看著前路男生越走越遠的身影,韓蔓問李妲:

    “阿妲,你覺得單蕭易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韓蔓突如其來的詢問,讓李妲有些不知所措,她打著哈哈道:“這個吧,你得問我們家航航,她最有發言權。”

    韓蔓轉向李航,小妮子臉頰微紅支支吾吾道:“他……挺好啊。”

    聽了李航忸怩的回答李妲笑著調侃道:“小時候,那個單蕭易,和我們家航航……”

    “哎呀,阿妲……”李航嗔怒著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韓蔓輕聲笑了笑,她不排斥李航的羞澀,因為她知道,在女生心中,總有那麽一個男生注定要成為自己的克星,以至於不經意間的偶爾提及,便會波瀾到那顆純純的少女心。

    “小學二年級,趙潔離校出走那一次,單蕭易是第一個站起來要去找她的人,你們不知道他從小區一直跑到職工醫院,將近一公裏,中間沒有休息過,大家後來也出去了,但是有誰趕上過他。三年級,倪老師讓我們就朋友一詞構思一篇作文,大家還在思考的時候,單蕭易舉了手,我想你們都還記得那個場麵,他說有人用油漆在地上寫了一些罵他的話,是他的一個朋友拿一把鉛筆刀趴在地上一上午幫他刮掉的,說到最後他當場哭了。單蕭易和我打遊戲,他總會輸給我,然後自己裝作很懊惱的樣子。我覺得這樣的單蕭易很陽光,很正義,又有責任感。”

    韓蔓沒有顧忌太多,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李妲對韓蔓的評價盡數聽到心裏。

    “所以,無論單蕭易做了什麽,他是個好人。”韓蔓接著說完。

    “他確實是好人。”李航兀自冒出一句話,語氣堅定。

    “我知道,你們是在擔心單蕭易,怕他折騰這麽一出遇上事情,但是不知道的就不要妄加猜測不是很好嗎,要我說啊,單蕭易他就是傻,十足的笨蛋!”雖然李妲一味在嫌棄單蕭易,但是她心裏知道,那是一個下雨天淋著雨也要給自己送傘的男孩。

    “快點,你們幾個女的磨蹭什麽呢?土豆紅薯都挖好了……”

    幾個女生抬頭望去,楊浩超站在壩上對她們揮著手。

    職工醫院後花園,是為了讓病人舒緩心情,散步養生專門建造的。園子麵積不大,卻花樣繁多,園一分為二,前麵一部分是涼廊,提供病人憩坐,廊上藤蔓纏繞,意境優美。後園修兩方圓池以一架拱橋連接,池中一座微型假山,像模像樣,周圍綠樹成蔭,頗為靜謐。

    後花園一角,兩棵玉蘭樹下坐著兩個女生,正值花季。其中一個個子嬌小的撚著一片玉蘭花瓣道:

    “箐箐,你聽說沒有,何少雲被幾個小孩整了一通,聽說是摔進了小區裏那個廢魚塘,那塘子可是淹死過不少人呐。”嬌小少女嘖嘖道。

    “何少雲?”楊箐有些疑惑。

    “這麽跟你說吧,這個男子是電廠裏的一個紈絝子弟,家裏有錢,又經常和社會上一些混混稱兄道弟,反正故事挺多的,哦對了,我想起一個人來,我一說你保準知道。”嬌小女生神秘兮兮道。

    “誰啊?”楊箐好奇問道。

    “欒螢唄,當然主要還是她媽。”女生道。

    楊箐聽後,忽然心中一震,旋即笑靨如花燦爛道:“小悅兒,我敢打保票,這裏麵沒準就有你心裏那位小帥哥的事情噢。”

    被楊箐稱作小悅兒的女孩眼睛放光道:“你說單蕭易?”

    楊箐看著小悅兒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漫不經心撿起小悅兒剝離後的玉蘭花骨朵放在雪白的指間肆意把玩,心中嘀咕道:

    不錯,可是接下來你又該如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