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斬不斷的過往，人生就是這樣，有開端不一定有高潮，但若有了高潮就一定會有結局。就好似人生百年，晃眼一過就百年。

    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在一轉眼間就和那些曾經很熟的人形同陌路，很熟的人在成長的更迭中，桎梏瓦解，之後，連回憶都剩不下。這對於極少數視感情如圭臬的人來說，的確算得上一個怪圈。看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或許心如刀割以後唯一能剩下的東西就是決絕。還看個屁的故事，流屁的眼淚。

    “我知道在你們眼裏，我單蕭易偏執得不可理喻。也對，這不怪你們，要怪就怪我單蕭易一開始隻給了你們義無反顧卻忘了給你們無情。你說單蕭易自私也好，冷漠也罷。可曾記得單蕭易說過有關青春的那個話題？如果將來你找到了那個合適的人，單蕭易就不再是單蕭易，那個時候你需要把大把的時間和經曆給予對方，而單蕭易會在遠處默默的注視你，確定你歸宿後單蕭易會轉身，走得徹底。到時候你別回頭，別浪費那個時間。同樣，你也不必在意單蕭易，因為他自己也會按照和你說過的去做。青春就這樣啊，曾經風裏雨裏的是沒錯，但誰都會遇上個雨過天晴，天晴以後風不風，雨不雨的誰還會回過頭來想。”

    現實是，可悲的一語成讖。

    單蕭易努力去回憶那些個感動的瞬間，卻被現實踩踏的支離破碎。青春裏如果沒有幹過舉杯相敬友誼永存的人，是傻子。但幹過的，轉念一想，也是個傻子。

    單蕭易道聽途說著和在社交網絡上看著那些曾經很熟的人，有人民教師，有名流商賈，有的幸福，有的不知道幸不幸福。反正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覺得日了狗。

    不過，青春不就這樣？喝最烈的酒，日最野的……痛快！

    ……

    “看到了？”

    “嗯。”

    “確定是他？”

    “是。”

    會屏中學教學樓一樓的角落，一高一矮兩個女生皆雙手環胸，目光清冷。高個女生長發及腰，矮個模樣乖張，穿著都很時尚。

    “還是個小情郎。”高個女生斜眼調笑道。

    矮個女生輕輕一笑。

    “沒聽說朱倩最近瘋狂迷戀你的小情郎啊？怎麽說，去打個招呼？”

    在高個女生的意識裏，隻要是她的事，自己就應該當仁不讓。玩義氣？誰說那隻是男生的事情。如果不是當初她的挺身而出，或許耳光被扇的啪啪響的就是自己。她不像那些冷眼旁觀的賤人，爭芳鬥豔一個個誰也不服氣誰，利益驅使下翻臉比翻書還快，她是那次唯一一個為她出頭的人。

    蔣麗和眾多女生一樣，沒有一個有錢的爹，家境在這樣的環境裏也算不上顯赫，更沒有複雜的社會關係，長相卻差強人意。可這狗娘養的世道偏偏就是如此欺人太甚，就因為你喜歡的小子看了我蔣麗一眼就仗著你背景強硬要對我剝皮抽筋？更可氣的是當初跟自己一起說閨房話的那些賤人在那個婊子的威逼利誘下還恬不知恥的做起了幫凶。如果不是沈潔，那我蔣麗是不是從那以後就要夾著尾巴做狗了？所以就蔣麗內心來說，她對沈潔就應該不遺餘力。

    “不用，他看不上。”沈潔平靜道。

    “這麽自信？要知道從你講的故事來猜，你和他都快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你咋知道人家看不上，朱倩人長得不咋的，但身後也不缺護花草。”蔣麗玩笑道。

    “真不會。”沈潔道。

    “為啥？”蔣麗不可置信。

    “因為他眼瞎啊！當初就瞎。”沈潔聲音堅決又不容置疑。

    “走了，不用管。”沈潔轉身。

    蔣麗並不想做那種畫蛇添足的事情，還是為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男的。不過在進教室前後她還是忍不住問道：“就沒打算來一次死灰複燃？噢，不對。是再續前緣！”

    “死樣！就你話多。”沈潔輕笑。

    下課鈴響的時候，單蕭易如往常一樣走出教室，依靠在過道上看著學校大門發呆。會屏中學麵積本就不大，公共資源就兩棟樓，麵對麵矗著。有的時候直覺這玩意的確神奇，就像這狗娘養的天氣，有時明明悶熱得不行，可下一秒鍾說下雨就下雨。

    “誰啊，我看看是個長什麽樣子的人？！”聲音中帶著極強挑釁意味。

    單蕭易剛想循著聲音看去，一個陌生男子帶著一陣風便從單蕭易身旁擦過，濃濃的火藥味。男生與男生之間也就這點感覺最為實在，畢竟牽扯到風險，尤其一部分習慣了當焦點的男生，惡意表現得向來張揚。

    單蕭易眉頭微皺，看著這個男的從教學樓樓梯下去。整個過程除了那一絲蔑視眼光之外從開始到結束都來的極其短暫，並不像單蕭易想象中那樣會故意折回頭裝模作樣地擦碰一下然後開撕，最後開幹。可以說這個結局還算幸運。因為單蕭易還在忌憚，一來是學校的轉學生，打架這種負麵影響極大的行為他在短期內並不想生發。二來，剛才這個人在即將上課的時候還走下樓梯，證明這個男的不是初二的人，而樓下恰恰是初三。單蕭易多少還是知道點這個學校的規矩，初三確實有著那麽一撮人是目前不能惹上的，之所以選擇避讓，單蕭易不知道這個人屬不屬於那搓人。

    “朱倩？”

    哈哈哈，笑得古怪。

    單蕭易看著從樓梯口走上來的那個同班男生，剛才就是他過去和那個男的搭的訕，而這個叫楊漸的男生恰恰是單蕭易刻意回避的那一撮人中的一個，不是畏懼，而是單純的討厭。因為人來瘋的緣故，這種人在沒有一步到位的打壓下往往會如同春風吹又生的野草，煩起人來不是一般的煩。雖然單蕭易敬而遠之，但他還是很不合時宜地湊了過來，那張布滿麻點的臉正好占滿單蕭易的眼球，張著嘴，牙齒熏黃。

    “單蕭易，你知道朱倩？”

    “不認識。”單蕭易回答的極其敷衍。

    “聽說喜歡你。”

    單蕭易側身避開那口黃牙。雖然拳頭在褲兜裏已經捏緊，但單蕭易還是忍了，明目張膽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目的很簡單。單蕭易知道這個人看自己不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隻是礙於單蕭易的避其鋒芒一直找不到找茬的理由。恰好遇上這種事情，如果單蕭易態度強硬的話，難說楊漸就要自以為是地銼其鋒芒。

    “有機會的話我會勸勸這位姐姐，告訴她不要喜歡我，我又不是那麽的好。”單蕭易故作輕鬆道。

    回答在楊漸意料之外，他隻要單蕭易言語裏有一丁點反抗便可借此大做文章。楊漸眯起眼睛看了單蕭易一眼，大笑著走回教室。

    如出一轍。

    單蕭易其實自己也納悶，為什麽自己所在的環境裏總會出現這樣的烏龍。莫名其妙的出來個女的或者男的，要麽就是對自己有意思，要麽就是看自己不順眼。就像當初才到娜六中，好端端地在教室裏讀著書，下課就聽見李強東帶著人從子弟校來找麻煩。一見麵就是吃飽了撐的大侃陳年往事，講了一通單蕭易自己都覺得好笑的故事，然後就是一句新賬舊賬一起算。最後？最後單蕭易大叫著一句我去你MLGB的新賬舊賬，兩夥人就各自表演的不可開交。

    搞笑。

    其實這樣的事情並不隻是單蕭易自己遇到過，就連楊晧超那小子也被高年級男生碰過瓷。隻不過當時楊晧超態度誠懇才避免了一場禍事。或許在年輕裏，人們就是這樣，炫耀帶來的光環很是讓一部分人心神向往，且不管隨之而來多少謾罵與不爽，但起碼有些跟隨和盲目青睞確實能在炫耀的那一瞬間為炫耀者拍手喝彩，以此助長了炫耀者跋扈的資本。無奈就有像單蕭易這麽樣的人成了首當其衝。

    上次這麽和我說話那個小子最後還是說了一聲：我錯了。

    單蕭易坐回教室，嘴邊笑容玩味。隻有再一絕沒有再二再三。

    老師講課的時候單蕭易並沒有專心聽課，更沒有去想那個叫做朱倩的女的，而是不經意間想到了獅子和狼。領導意識出現在校園生活中是一個很有意思卻又不算奇怪的現象。也正是這個原因，那些不怎麽喜歡獅子和狼的人才淪為這場明爭暗鬥的犧牲者，以此在其中尋找簡單的平衡點，隻要能獨善其身就作罷。但對於狼和獅子本身來說卻又都是不易的，因為躲避不了爭鬥，甚至有可能流血。所以大到校園小到班級，其中不乏聽見一個很傻缺卻又不得不承認的詞語，叫做扛把子。雖然當扛把子們稍微長大以後都會選擇對曾經閉口不提。

    單蕭易從思考中回到現實，卻發現教室裏熱鬧非凡，看了看表原來已是放學時間。當單蕭易抬頭的時候看見王丹丹正盯著自己，煞有介事。

    “小夥子不錯喲，初三的姐姐都能看上你。”

    經曆過KTV的鬧劇以後，單蕭易對王丹丹不像當初那麽冷淡，不過他至始至終對於這類自來熟的女生感冒不起來。現在多少能說上些話，至少不再針尖麥芒。

    “別扯淡，這個朱倩是何方神聖，你知道？奇了怪哉，我自從來這個學校連自己班的人都沒認全，更別說初三的大哥大姐們，怎麽就突然跑出這麽個人來？知道就講給我聽，別特麽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單蕭易低頭收著書包，沒抬眼看王丹丹。

    王丹丹見單蕭易仍舊一副臭屁到家的樣子竟也沒生氣，一步跨過單蕭易前桌的椅子，便坐了下去。

    “中午聽楊漸說的，我也覺得驚奇，怎麽你單蕭易人氣這麽旺盛，我都開始懷疑你是哪家的貴公子大少爺了。初三69班的，要說人怎麽樣，我還當真不知道。不過多少還是聽我那些朋友說過，脾氣不壞，也能和大家玩到一塊。好像最近有個男的在瘋狂追她。”

    “完了？”單蕭易抬頭，嫌棄中還有疑惑。

    “不然嘞？”王丹丹俏皮一笑。

    “說了也白說，不用說我也知道啊，畢竟追她的男生都上來找我了。說那個男的，男的你知道不？”單蕭易嚴肅道。

    “我以為你單蕭易有多能耐，咋啦，害怕人家打擊報複啊？”王丹丹一臉嫌棄道。

    “怕啊！你看看我，隻身一人來這偌大的會屏中學求學，我容易？別到最後書沒念成倒還缺胳膊少腿的，咋跟國家和黨交代！”單蕭易不假思索道。

    王丹丹笑罵著一句不要臉。

    “你不問問人家長得怎麽樣啊？”王丹丹忽而神秘道。

    “關我屁事。”單蕭易沒好氣道。

    王丹丹直接起身拎起書包走人，跟單蕭易聊天，忒沒勁。

    出門在外不得不防，好在相安無事。

    單蕭易在走出校門的時候特意看了看周圍的犄角旮旯，他擔心的那些伎倆並沒有出現。放學陰人這種事情雖然單蕭易沒幹過，但多少目睹過。套麻袋的手法畢竟大多出現在電視上，在生活中頂多是從巷子裏忽然竄出兩三個人來，當麵對你惡語相向，接著在你回嘴的那一瞬間就給你來上一通拳打腳踢，然後把你踩翻在地以後就拍拍屁股走人。打人不能打臉，踢翻在地以後就狂踩屁股。單蕭易怒了努嘴，正常回家。

    生活就是如此的意外連連，聽說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並不奇怪，因為後麵還有一句話叫做怕什麽便來什麽。

    所以當單蕭易在下午放學後被一個長得豐滿的女生堵門的時候，尤其在這個滾圓滾圓的女生自爆姓名以後，單蕭易隻覺得烏雲密布的天空，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她在笑，在撥弄別於發絲上的小發卡。

    這也就解釋了單蕭易驀地回憶起那個些微胡茬參差於臉龐的男生為何蔑視自己時自己並沒有獲得太大危機感的原因了。不過，是花就得嗬護，野菊花又怎麽了！野菊花就他娘的不是花了？！

    “七點半，來一趟二環路口吧，我等你。”

    我等你……

    “啊？”

    “放心，早上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別怕。就我一個人，沒有誰會無聊到去騙自己喜歡的人的。”

    我不怕啊……

    “哦。”

    “那就這麽說定了？你電話號碼給我一下，到時候方便聯係。”

    “哦。”

    單蕭易的確把電話號碼給她了。他隻是覺得這個從頭到腳長得圓乎乎，臉上打從一開始交談到轉身離開都洋溢著期待與滿足的女生莫約是病了，好像還病得不輕。甚至嚴重到讓單蕭易都忘卻了回絕。

    然後校門口的巷子裏就剩下一個目光呆滯的單蕭易，目送那個滾圓滾圓的背影的離開。

    去還是不去。

    終究單蕭易還是去了，因為他是一個討厭念想的人，他深諳帶著念想做事的那種無力感，或許稍稍不注意就會得不償失。尤其對於這個女生，單蕭易覺得大可不必。

    “喂？你回頭吧。”

    單蕭易回頭。

    說實話，在來時的路上單蕭易已經滿腹措辭，甚至從第一聲問候到最後的各找各媽他都確信自己能一語不差，並且已規劃好結尾。但他不得不承認，著實敵不過那抹笑容。

    “我……”

    “先別急著說話，咱倆走走？”

    牛逼……

    “其實我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是那麽好看，但是我還是想說喜歡你單蕭易。你可能會覺著奇怪，咱倆從來沒有見過麵，喜歡從何而來。我承認，不否認帶點外貌協會的意思。不過我更多好奇的是，一個轉校生為什麽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能被點名表揚。後來托朋友了解到，學習成績不錯，人也好。但也不是因為這些我就說喜歡你，隻是有天放學後我在巷子的小賣店旁看見了一個哭鬧的孩子，事情不大。我本想著他家大人會來安撫，可孩子哭了半天也沒見到大人，後來一個男生買了一顆糖遞給他，孩子不哭了，那男生捏了捏他的臉。我當時就愣住了，沒想到巧合得這麽突然，怎麽抬眼看到的就是你，單蕭易。”

    沿著二環路的岔口一直往北走就能走到會縣公園，跟著朱倩漫無目的地遊逛，單蕭易略微尷尬，不過當聽完她說的話以後，單蕭易當初的頑皮心態徹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穆。

    “做朋友可不可以？”

    “有喜歡的人了？”聲音失落。

    “可能還喜歡吧。”

    路旁是綠化布置的草坪，草坪裏的草嫩綠清爽，朱倩沒有說話，停下腳步坐在了路緣石上，手裏撥弄著小草。

    單蕭易看見這一幕驀地心上一緊，這何嚐不是當初那個自己。

    “不是，朱倩，你根本沒必要這樣。我實話實說吧，一開始我真把你當一個花癡來對待，而且是那種我以為很花癡的花癡。所以一開始我其實是想了好多拒絕你的話，什麽我心理有疾病啊，我喜歡男的之類的。但是後來聽了你說的那番話，發覺是我膚淺了。你是一個暢快人，我也不喜歡含糊其辭，做朋友。做那種很好的朋友，行不行？”

    “原因？”

    直到這一刻，單蕭易才明白，其實要傷害一個人真的很簡單。簡單到就隻輕描淡寫的那麽一下。

    “狗日的單蕭易……”

    “什麽？”

    “沒，隻是單純的想起了有個女孩罵我時的言語。朱倩，其實男的和女的不一定要在一起才能談感情。我知道，這麽說很難逃脫推脫的嫌疑。我其實談過一次戀愛，很不湊巧，那次感情並不像青春裏寫的那麽甜蜜，相反記憶中我們經常因為一點小事吵架，吵架過後就是冷戰，冷戰的時候我多少次想著算了吧，談個戀愛真雞兒累。但每當我看見那個女的臉時，我又放不下。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喜歡，直到現在，就算分開了，隻要我聽到有關那女生的任何消息我的心裏還是會波瀾不平。你可能覺得我這個人很蠢，蠢就蠢吧。我不想傷害你，書裏多少看過點，說一個男的如果心裏沒有放下一個女孩就去喜歡另一個女孩，那是假喜歡，我覺得是對的，最起碼對彼此都不負責。我知道這麽說會傷害你，但是比起真的傷害來，我隻能這麽做，能不能做朋友？”

    聽完單蕭易的話，朱倩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著單蕭易道：

    “那樣的話，電話號碼可就刪除了。”

    單蕭易心上再次一緊，隨後又釋然。

    “在隨你。”

    朱倩起身，從衣兜裏掏出手機，當著單蕭易的麵按下了刪除鍵。

    “回吧。”沒有回頭，徑直遠走。

    單蕭易沒有跟上去。

    走過了會縣公園，一路上單蕭易錯過不少行人。在人群的熱鬧處，單蕭易掏出褲兜裏的煙，也不知道最近為何煙抽的頻繁了。看著看著路人，他便按下了打火機，心裏想著一句：

    好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