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寶多大了？”

    “一歲零七個月。”

    下一條消息送來一張照片，木梯上坐著兩個小女孩，大的依著護欄嬌小可人，小的戴著粉嫩兔耳朵白白嫩嫩，小手比作勝利姿勢。

    那邊又一次沉默，單蕭易放下手機。

    已經忘了上次見麵是什麽時候，記憶最清晰處隻停留在那個懵懂年代。人是長得好看的，有著南方女孩特有的嬌態。一轉眼單蕭易已然成為兩個孩子的叔叔。生活不就這樣，從來不缺始料未及。不過話說回來，宿命這種東西誰都說不準，保不齊哪天就都會在一個人身上一一應驗。隻是對於單蕭易來說，可悲的是，對於楊箐，什麽都還沒做卻就什麽都不需要做了。

    楊箐無疑是單蕭易所有年輕桎梏中最早修成正果的，確實嫁給了愛情。不過，幸運在誰身上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眼神很關鍵，直接決定了日後是相敬如賓還是形同陌路。在這點上，單蕭易還是很佩服這個女人的。年輕裏誰還沒有過失意，但很多女人就是因為一次的失意之後變得千瘡百孔，以至於後來迷失於燈紅酒綠和聲色犬馬。但這又不是太可惜，畢竟在這個年代在有些當事人眼中，當你惋惜她造作的時，人家卻反過來質問你，有幾個180？什麽，一個都沒有？那你還說個JB。

    所以，如果幸福了，就請好好地幸福著。

    ……

    還是不該過早的去喜歡一個人。

    想了太多，單蕭易不知道為什麽隻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也或許要讓他那顆腦瓜裏塞太多堂而皇之的道理和教訓實在為難。都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可就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來說，吃虧倒是弄得明白，老人言是個什麽東西，就來的虛無縹緲了。不過煩心是真格的，鬱悶也是真格的。其實很多人在腦瓜短路的時候都會去琢磨那個有關後悔藥的說法，無一幸免，結果自然而然是頹然落寞。

    姑鎮好就好在向來不缺乏山啊水了的，所以想要學青春電視劇中的失落男主角跑到大山之巔牛逼哄哄地喊一聲我草你大爺可以說信手拈來。事實上這種事情單蕭易早就做過了，不但做過而且還做得過猶不及。不過這樣做的結果是被半山腰那個幹農活的漢子拎著鋤頭追著打，你喊就喊吧，瞎丟什麽石頭。老子招你惹你了？

    所以年輕人還是不要隨隨便便就學人家去玩什麽憂愁，有可能一不小心愁上加愁。所以站在沙壩入口的單蕭易隻簡簡單單瞟了一眼那座山包便作罷，他又折返身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很少有人會一個人跑去沙壩這種地方散步，亂石遍地，如果不是打著玩鬧的名號進去，純屬沒事找事做，走一步腳硌得生疼不消說，十裏八荒的還看不見個人煙。這對於心情本就沉重的單蕭易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不過，如果有幸遇上巧合這個婊子，那事情就另當別論。

    “回去！”

    插著褲兜低頭走路的單蕭易被一個軟軟地聲音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不覺驚奇。

    單蕭易斜著一隻眼睛打量著楊箐道：

    “不是說不來麽。”

    在收到單蕭易邀約短信的時候楊箐正好忙於穿衣打扮於是便委婉回絕，不過她很不幸被對方爽約。但她並不惱火，對著鏡子認真梳理過後她想了想單蕭易，這才在半道上遇上這個垂頭喪氣的主。

    “突然就沒事了，想著要不就姑且碰碰運氣，要是沒遇到你的話我就當出來散步好了。”楊箐笑著道。

    單蕭易嘖嘖道：“姑且……”

    楊箐笑得燦爛。

    生活本就不是一帆風順，無奈的是生活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更不能一帆風順，很多在成年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問題輕而易舉地就成了孩子們的煩惱一點不足為奇。成長麽，不就是不斷地遇到問題和解決問題。就好比楊箐，放鴿子之類的事情我從來不在乎，也不怕找不著事幹。不過對於一個稍微有點脾氣的女孩來說，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

    “又被你的小女朋友傷害到了？”

    楊箐毫不避諱，一語中的。

    “姐姐，能不能不要一來就這麽直接，好歹給我點醞釀的機會啊，這麽大個美女在我麵前，好不容易不去想那些煩人事，想著留下個陽光印象給你，不是多好？”單蕭易已是強弩之末。

    “長時間不見，學會油嘴滑舌了。”楊箐並不在意蕭易挑逗性質話語，淡淡道。

    單蕭易徹底沒了脾氣，故意轉移話題鄭重道。

    “要不要買點水帶著，我怕一會你口渴。”

    “沒這麽嬌貴，爬個山而已。”楊箐率先朝著沙壩走去。

    背影這種東西單蕭易注定是理解不了秋實老先生的所以然了，因為當下這個背影實在美麗。也不知道為何，或許是物極必反的原因，導致當下單蕭易內心浮躁。楊箐的穿搭雖然並不像會縣某些女子一樣恨不得展露無遺，但在清新風格的休閑服飾包裹下楊箐身材曲線若隱若現，哪有男兒不多情。更何況孤男寡女，再走兩步就深山老林了。

    “有沒有欒螢好看？”楊箐轉過頭似笑非笑。

    “我跟你說哦，為什麽叫你出來爬山，是我覺得會縣沒這種調調，出了學校不是商鋪就是大街的，車還多，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都難。”單蕭易打著哈哈道。

    “你就這麽逗欒螢的？”楊箐絲毫不給單蕭易喘息的機會。

    我他媽……

    “爬山爬山，到時候哪個狗日的要是喊腿疼爬不動就是豬變的！”

    單蕭易大步朝前走去，惡狠狠道。

    楊箐嫣然一笑：

    “怕你？”

    沙壩這種地方，隻有在下過雨後才會橫生樂趣，水流從山溝裏傾瀉而下，到了地勢平緩的地方邊沿著早期衝刷形成的溝槽緩緩流淌，雖然不澄清，但接著沙壩本不缺乏的石塊可以玩出很多玩法。但凡是姑鎮的孩子，都曾在這裏留下過歡樂笑語。

    “以前沙壩發大水的時候，我們就會來湊熱鬧，幾個人光著褲管，在地勢低窪的地方堆石頭的堆石頭，刨坑的刨坑。等水蓄得差不多了就去旁邊的田地裏偷土豆，再點燃一籠火，土豆丟進去烤著，那時候水也差不多變清澈了，我們脫脫衣服在塘子裏泡著。玩的差不多了穿好衣服又剝土豆吃，還是安逸的。”進了沙壩，路過幾個曾經玩耍過的窩點單蕭易觸景生情。

    “幸好那時候沒認識你，野孩子。”楊箐裝作一臉嫌棄道。

    單蕭易悻悻然道：

    “哎，沒有童年的女人。”

    楊箐一挑眉，針鋒相對道：

    “就你有，童年裏就開始談戀愛了？”

    單蕭易抓狂，撿起個石子捏在手中，在楊箐麵前做緊握狀，不料被石子尖銳處紮破了皮。隻好自怨自艾，不再說話。

    楊箐見狀俏皮一笑。

    “小的時候我會和小悅兒來這裏玩過家家，我隻記得當時水很大，我們就坐在大壩上，穿著小拖鞋，摘些野草葉子之類的就著水裏的細砂，做飯呀，開鋪子什麽的。不過後來大人不帶著來了。”楊箐說話時指了指不遠處用來分洪的堤壩。

    單蕭易點了點頭。示意那裏自己和小夥伴也經常去。

    “不爬山了，你跟我走，我帶你去看看沙壩的上遊，比爬山有意思多了。那裏常年有水。”直到這時單蕭易才發覺這妮子眉頭微皺，似乎心裏有事。他沒有爭辯，其實單蕭易早就知道，越往裏走的光景，不過路很難走，有時候需要爬到半山後再沿著小徑下到壩子裏，有時候又要翻過幾塊大石頭，自己倒是沒什麽關係，就怕女生吃不消。不過既然楊箐提出來，想必她自己心裏有譜。

    “不惆悵了？”見單蕭易在自己前麵有力揮舞著一根木棍拍打著兩旁的樹叢，楊箐饒有興致問道。

    “姐姐，你難道看不出來呀，我這是在為你開道，你那小身板遊細皮嫩肉的，別跟我出來一趟就弄得遍體鱗傷的，我可擔待不起。”單蕭易委屈道。

    楊箐輕笑。

    “我拉你？”

    楊箐在一處積水處停住了腳，單蕭易見狀，回過頭道。

    楊箐愣了愣，但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莫不就是羊脂暖玉？

    這是單蕭易握住楊箐手時腦海裏唯一能想到的詞語。手不大，小巧有致，異常柔軟。

    “再不放手，我可要回去了！”已經跨過水攤的楊箐見單蕭易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便故作嗔怒道。

    “就衝你這句話，我跟你講，那就幹脆再多握一會！”嘴上這麽說，其實單蕭易趕緊把握著的手鬆開，在她麵前比劃著。

    楊箐縮回手，沒有理會單蕭易的誇張動作。

    “說說吧，是有多難受？”走到一塊平地處，楊箐找了塊相對幹淨的石頭坐下，額頭間已微微冒汗，她隨手撩過眼前的青絲。

    單蕭易見狀便隨地坐下。

    “也不是多難受，就感覺分開以後心裏空落落的。”

    “跟你說實話，當年聽見你喜歡趙舒的消息我還覺得好奇，認識你以後又聽見你和欒螢好著，我當時就覺得啊，你是個傳奇。”楊箐笑著道，單蕭易聽不明白。

    “啥傳奇？”單蕭易問道。

    楊箐噗哧笑道：

    “飛的可真快，也還真敢飛。”

    單蕭易看著楊箐傻呼呼的樣子並沒有反駁。

    “你說的我想過，或許真就是飛早了，摔的才疼。可是也沒有辦法啊，誰讓我發覺我喜歡她的。在沒聽她說喜歡我之前，我生病了，隻有我媽我爸我吵著叫我吃藥，後來她來了。我記得有次感冒，她比我還著急，非得親眼看著我把藥吃下去才甘心，後來早點也不愁了。那段時間隻要我做到座位上，書桌裏就會有冒著熱氣的包子，還有牛奶。”

    撥弄著小石塊的單蕭易抬頭，見楊箐聽的認真，忽然笑道：

    “不過現在都沒有啦。”

    “情種。”楊箐撇過頭，若有所思。

    “說說你唄，你咋了，來的時候就見你好像不開心。”單蕭易疑惑道。

    聽了單蕭易的問題以後，楊箐想到了那個放他鴿子的男人，答非所問道：

    “單蕭易，你有沒有發覺，其實過早的就喜歡一個人不好。尤其是一切來的太突然的時候。我當然不是在批評，我隻是想說，其實有些事情在做之前應該考慮好的，不過很不幸的是我們基本上都是做完了再來考慮。”

    單蕭易一頭霧水，不過自恃情商還算不錯的單蕭易試探性問道：

    “咋了，你也分手啦？”

    楊箐微微一笑，沒有給出答案。

    “小悅兒之前喜歡你，估計你也知道了，她就那樣，雖然看著沒心沒肺的，不過好在比我敢愛敢恨。我當時還告誡她說不要看上你，不然你兩個淘氣包在一塊還不得鬧翻天？事實是，你人還不錯。”楊箐看著一旁發呆沒有反應的單蕭易，自嘲一笑。

    “渴了，早知道就該買瓶水帶著的嘛。”忽然，單蕭易抱怨道。

    “麵前的不是？”說罷，楊箐起身，在一汪清澈見底的水攤前俯下身去。水攤不大，大約有半米深，夾在兩塊大石頭下麵。楊箐伸出手在水麵上和了和，輕輕捧起一捧水，湊到嘴邊。

    “小時候我爸帶我來的時候就說這裏的水是山泉水，清甜涼爽。”楊箐輕輕擦拭嘴角。

    單蕭易愣住。

    原來沒了女王作態的楊箐竟是這般動人。

    “起開，看小哥牛飲給你看。”說罷，單蕭易趴在了水攤前，嘴巴貼近水麵，吹了吹氣便隻聽見他嗓子裏傳來的咕咕聲。

    站在單蕭易身後的楊箐使勁兒地白了這犢子一眼。

    走到沙壩深處，大大小小的水攤畢現，水攤清澈無比，在一些背陰的地方還可以看見水底遊動的蝌蚪。水攤基本上布設在山溝深處，山溝兩旁灌叢濃密，別有洞天。時近午後，山間偶爾傳來兩聲鳥鳴，分外清幽。單蕭易沒有和楊箐說太多，甚至很少提及自己失戀的事情，不為別的，自從走進山溝以後楊箐就在欣賞周遭景色。或許是許久沒有來的緣故，似乎一切對她都很新鮮。楊箐時而撿起一根水草撥弄水底的蝌蚪，時而抬頭順著鳥叫探頭去尋找鳥兒的蹤跡，要是自己玩累了還會很調皮的捧起一捧水向單蕭易灑去。看著這樣天真爛漫的楊箐，單蕭易覺得挺好。

    打道回府的時候楊箐走在了單蕭易的前麵，忽然跟他講了一個有關小女孩喜歡大男生的故事，單蕭易問及原因，楊箐隻說從書上看來的。

    “但願以後我們都能過得很好。”

    走到沙壩入口的時候，楊箐忽然說道。單蕭易由於疲於思考並沒有注意道楊箐手中握著的手機。

    正當單蕭易想說送他回家的時候，遠處忽然有個男的衝著他倆揮手。

    “不用送了，我走啦。”楊箐看了一眼遠處的男子轉頭對單蕭易說道。

    單蕭易怔怔地點了點頭，楊箐微笑著轉身離去。

    看著遠處的男子，單蕭易覺得心裏似乎少了點什麽，忽而叫住楊箐，問道：

    “這就是那個大男生麽？”

    楊箐微微一笑，回頭的時候衝單蕭易揮了揮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