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時候誰沒有渴望過一場江湖，那場江湖中可能沒有酒與肉，更多的還是悲歡離合，或許還涉及到些許兒女情長。不過有故事總是好的，就像有了很小的經曆之後，那些個友情啊，記憶啊就會陪著成長愈發深刻。等漸漸長大了，江湖又隨之改變，充斥著當下的酒與肉，這時你又會有其他感歎，還處個屁的朋友！喝屁的酒！老子都肉包子打狗多少回了？無奈卻又很現實，世界也就變小了，到那時又會想到，孩童呢？純真呢？然後就是欣然迎接老天爺那個極具教育意味的大嘴巴子，疼過之後自然而然又得回到現實，自嘲一句：想個大爺的童年你想，吃屎啦是怎麽？

    不過，人們總是習慣好了傷疤忘了疼。

    但現實中必然存在那樣的人，從你的記憶開始一直活到了現在，甚至還會陪著你走到未來，小小的經曆也就愈發顯得彌足珍貴。

    單蕭易自然是懷念著這幾個人的，可隨著時間推移，人們又開始忙於各奔東西。

    回到姑鎮的單蕭易這次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沿著記憶把曾經再走一遍，草草收拾過東西便選擇離開，不過在離開途中，單蕭易經過幾個女孩，在路邊圍成個圈，神色各異，低聲細語。

    稍大一點的女孩道：“晚上他們說開著車來。”

    較小那個姿態忸怩，忐忑道：“感覺人不是很好。”

    另一個寬慰道：“都是朋友，認識一下就行了。”

    單蕭易暗自輕笑，腦子裏忽然想起些事情，不禁自嘲，那個年代啊。

    可以做朋友嗎”是一段故事的開始“還可以做朋友嗎”卻是一段故事的結束。

    ……

    在單蕭易小的時候姑鎮其實就不算太平了，雖然是地方是偏僻了點，但從不阻礙年輕人們肆意揮霍青春。那些年輕人們從而留下了許多故事，更塑造了故事中的諸多主人公，要麽飛揚跋扈，要麽驚為天人，情節有喜有悲，有血有淚。那些一個個若即若離的名字這也就成了以後小孩子們彼此敬畏悍然存在。以至於這些孩子中隻要稍微有一個人與之有關，在日後成長過程中都能如魚得水，交朋友，做事情，自然而然盡受矚目。很平常卻又是一個逃不出的怪圈。

    單蕭易當然沒有榮幸能與那樣的人或名字沾邊，不過他沒有不代表其他人不會有。這也就解釋了楊箐為什麽會在那個男的出現之後便告別單蕭易。不存在身不由己，但也足夠耐人尋味。小的時候總是會稀裏糊塗的崇拜著一些東西，就像一個班級裏忽然出現了一個能力優秀的人，大家都會有意無意地傾向於他。成長亦如此，很容易因為某個人或者某幾個人的突然發語或是某種行為，便著迷得一塌糊塗。

    姑鎮到了晚上七八點鍾，便會有飆摩托的青年穿行於街道上，他們大多對行人熟視無睹，甚至成群結隊，如果眼尖的人還會發現有的五羊摩托上會緊緊湊湊釘著三四個人，有男有女。對於這一現象姑鎮百姓雖怨聲載道卻也沒有誰敢真正出來製止，頂多遇上之後自己躲得遠遠的便作罷。

    一趟摩托往單蕭易前方疾馳駛來，單蕭易連忙退到路旁避讓，摩托呼嘯而過，摩托上的青年嘴裏吵嚷著挑釁的話。單蕭易忍了，對於這種向來習慣作死的人，單蕭易一般不會去招惹，因為這些人才不會去管你是誰，說不定就是那種看人不爽就要下車切磋的跋扈存在，而且無法無天，遇到了隻能是自己吃虧。單蕭易清楚地記得，還在姑鎮讀初一的時候，下了晚自習走出校門便看見兩個騎摩托的社會青年因擦碰大打出手，最終以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塞進臭水溝結束。

    單蕭易暗自罵娘。

    行走間，遠處又亮起摩托的前大燈，單蕭易抬頭看去，看不清人，不過想來也是一幫不要命的烏合之眾，單蕭易再次避讓。不過這台摩托並沒有向之前那台一樣渾身上下充斥著凶猛因子。摩托在單蕭易家門前的街道口轉彎，朝著沁心園的方向駛去，摩托上坐著三個人，兩女一男，單蕭易依稀覺得後座上的女孩似曾相識。

    不過，因為摩托消失得太快單蕭易沒過多去想，便走回家去。

    “剛才那個就是單蕭易？”摩托車在電廠小區的角落停下，後座女孩下車，對楊箐問道。

    “嗯。”楊箐輕聲答道。

    “哦，那個人我聽說過，是梁龍剛的小兄弟嘛，怎麽他要追你？”說話的女孩叫鄭嬌，姑鎮邊上村子裏的人，初中以後和楊箐隔壁班，打的交道多了以後便和楊箐與胡悅成為朋友，長得不比楊箐好看，但屬於耐看的那類女孩。

    “誰跟你說的他要追我，人家有喜歡的人好不好。”楊箐沒好氣道。

    “大勇都說了，那天在民渠邊接你的時候就你們單獨在一起。這個人之前因為梁龍剛和我打過招呼，隻不過當時我不知道他名字，就聽梁龍剛叫他小易，感覺麵生，不過長得挺帥。”鄭嬌隨意說道。

    “沒有的事，以前住的近，會在一起玩。”楊箐不以為意道。

    “還是別玩過了，大勇的脾氣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鄭嬌敲打道。

    “想多了。”楊箐隱隱不快。

    “說啥呢，還進不進去了？”騎摩托的男生在一道鐵門前停好車，催促道。

    鄭嬌給楊箐使了個眼色，兩人應聲走去。進門之前男的想要把手搭在楊箐肩上，被她不動聲色躲過。

    單蕭易初一的時候跟梁龍剛偶爾會接觸到一些鎮邊上的人，大多比自己大，因為梁龍剛表哥的緣故，這些人都會把梁龍剛喚作小龍。給單蕭易唯一的感受就是，來者不善。這些人中大多都是屬於中途輟學以後就在社會上混日子的，混混談不上，多半都有著事情可做，賣水果，賣豬牛羊肉，或者是開大車運貨。其中也有遊手好閑的，但是由於家庭情況，一個家裏幾號孩子，順帶也能幫扶。單蕭易聽梁龍剛說過，其實有的人並不像表麵上那麽好，私底下還是有些灰色經曆。

    新世紀以後姑鎮在政策的約束下，很是取締了一些不法團夥。以前還是存在欺行霸市開設地下賭場的惡勢力。不過，這些年頭台麵上已經找尋不到蹤跡。但就像梁龍剛說過的，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

    楊箐在進入鐵門以後眉頭緊皺，主要還是裏麵的景象太過嘈雜。煙霧繚繞不說，十多號人分成兩堆，一堆饒有興致地看著電影，一堆散坐在沙發上打牌，簡直烏煙瘴氣。客廳裏的茶幾上堆滿了零食燒烤和啤酒。

    “沒地方去，就把朋友們叫來家裏玩。”被鄭嬌喚作大勇的男子示意她兩隨意。

    鄭嬌自然是經常出入這種場合的人，笑著跟大勇打過哈哈之後便先入為主地拎起了茶幾上的薯片，遞給楊箐。

    “放假了就好好玩唄，反正你也知道上高中以後忒無聊，難得這麽悠閑。”

    楊箐接過薯片皺眉道：

    “我還以為都是熟人呢，餘勇這些朋友都沒一個認識的。”

    “放心，都是社會上一起玩的，大多都跟著我哥混，不用怕，慢慢就熟了。你忘了上次大勇來學校幫你解圍了？這其中就有兩個。”鄭嬌指著打牌的其中一人道。

    那人看見她倆放下手中的撲克牌，輕輕點頭答道：“嬌姐，嫂子。”

    鄭嬌嬌笑著點頭示意，楊箐聽見嫂子稱謂後有些難為情。

    “哎呀，不要拘束。”鄭嬌無奈道，順便拉了一把楊箐示意她坐到沙發上。

    “在姑鎮，讀初中那會你可能不知道，其實外麵亂得很，打架是經常的事情，在子弟校的時候，餘勇他們幹過收保護費的事情，後來被後台硬的人給收拾了。我那時候跟他在一個班，當時還處的不錯，就叫我哥稍微幫他一下，把整他的人好好教育了一場。後來餘勇也變乖了，那些事也就沒有繼續做。我們初中畢業以後餘勇沒有繼續讀書就跟著我哥做事，脾氣改了好多。所以啊，你不用怕。他喜歡你是真的。但你想想至始至終人家是不是沒有強迫過你幹你不喜歡的事情嘛，這次聽見你回來，還不就早早聯係你了。再說，經過學校那次，我不相信你對他就沒什麽想法？”鄭嬌說道，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跟旁邊的人打情罵俏。

    聽了鄭嬌的話後，楊箐沒有太大反應。他打量這一屋子不認識的人，有的身上帶著紋身，有的似乎也是高中生，穿的不算寒酸，耐克阿迪之類的名牌不在少數，就是過於放蕩的行為讓她不適。她看了看餘勇，正和幾個人打著牌。對於這個男生，楊箐自然談不上厭惡，相反正如鄭嬌說的還有著些許愛慕。不為別的，隻覺得這個人在為她解圍的時候給她一種靠得住感覺。一開始並不像普通社會青年一樣，二話不說吵吵著就動手，反而張弛有度，說的話也有收有放，關鍵動起手來異常幹脆，一下藥到病除。

    餘勇在發現楊箐打量自己的時候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撲克牌，衝旁邊的人簡短說了兩句話後便離開席位，朝楊箐走了過來。

    “跟我出去一趟。”

    楊箐被餘勇木然拉起。

    電廠小區此時已一片寂靜，雖然屬於姑鎮人員集中地，但時間一過晚上九點，除了住戶裏的光亮傳出外，再無動靜。

    “那個小子的事情先不說，我知道那天沒去找你，你不開心。但是事情沒做完，走不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這個人不喜歡強人所難，你可能跟鄭嬌在一起或多或少聽說過我們這樣的人。確實是，我不否認有霸王硬上弓的，也不刻意避諱那些辦完事提提褲子就走的，但是我餘勇不一樣，如果你信得過我，跟我在一起，有我的就有你的。”話說的很直接，沒有任何修飾。

    楊箐看著他許久，平靜說道：

    “當我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我看過很多故事，寫的多半都是美好的愛情。那時候我就在想，我什麽時候會遇上我的白馬王子，他又會以一種什麽樣的姿態出現在我的麵前。單蕭易你放心，不是我理想中的人，至於鄭嬌跟我說的你要收拾他的事情，我覺得做不做是你的事，但是我可能就會多想一點，至於想的多少，那就是我的事了。”

    餘勇有些怒氣，但沒有過於表現，隻隨口說了兩個字：

    “掉價。”

    楊箐應和道：

    “那最好不過。”

    餘勇不死心道：

    “所以，你怎麽說？”

    楊箐想了想道：

    “可能在你們眼中，有些女孩生來就是作為你們的取悅存在，無所謂對象。當然對於這類姑娘我楊箐不報以任何批評和聲討，什麽樣的人有什麽樣的生活。但我不是隨便的人，雖然生活的不算太好。不過我也是女孩，也有自己一個人難以辦到的事情，所以餘勇，我承認在我認識的那麽些人中你確實和其他的不一樣。之前不了解你，現在多少有些了解，以後呢？”

    餘勇從褲兜裏掏出一支煙點燃，不卑不亢道：

    “姑鎮的話，場地有限，形勢也不比從前，我準備過一段時間去會縣闖闖，畢竟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有的是機會。放心，到時候你上你的學，我做我的事，沒事我不會去打擾你，但我希望有事你也別不好意思對我開口。現在不像以前，什麽事情都可以用拳頭解決，社會在變，人也在變。你可以考驗我，但是也別太高估我的耐心。”

    這也是楊箐傾向餘勇的原因，接觸幾次之後覺得在二十歲這個階段，說話做事都能給人以一種成熟老練。

    “姑鎮不像以前了，我們小的時候哪會想到這些，比我們大屆的人基本上都離開了，到我們的時候也走得八九不離十，比我們小一些的也要離開。家鄉不就這樣麽，來了又走，走了就不一定再來了。單蕭易那個人，其實不錯，也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們就是很單純的朋友關係。”看著遠處居民樓的點點光亮楊箐隨口說道。

    “我知道了。”餘勇答道。

    “不用送，我自己能回去。”楊箐看了看表，已將近零點。

    和鄭嬌打過招呼，楊箐便先行離場。

    午夜的街道，雖是夏天也有著絲絲涼意，楊箐一個人走在街道上並不覺得害怕。小悅兒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死黨，兩人相互依偎淌過了很多困境。但就成績不好的楊箐來說，她不覺得自己能陪著胡悅走入大學的殿堂。再想到家中重病的母親和一直默默承受的父親，骨子裏的倔強就不禁作祟。同樣是同齡人，自己為何要承受這麽多。

    回家的路走得出奇的慢，走到岔口的時候楊箐忽然想起單蕭易某次犯鬱悶時對她說的話。他說：一個人沒事的時候還是要多出來看看這姑鎮，畢竟是家。像我，出去以後再回來，看啥都覺得新鮮。

    她開始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忽然間楊箐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止住笑意之後她喃喃道：

    “嗯，新鮮，可新鮮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