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如同一爐火。

    單蕭易苦澀地笑了笑，看著閨蜜這個詞語再沒動作。紅藍顏這種東西對於男人和女人來說氣氛旖旎，尤其是到了二十多歲的年紀，一大堆人談顏色變，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人在一開始的時候心情還是美麗的，不過一朝被蛇咬，一次就怕了。單蕭易不覺得有了顏友之後就意味著情感的叛變，往淺了說，女朋友八字沒有一撇還不能有個女性朋友？說深了，男女之間也許還存在純粹的友誼。

    也正是因為這也許純粹的友誼，單蕭易才愈發想要珍惜。就像李妲、李航、韓蔓這些人，曾經在一起經曆的多了，有淚水，有歡笑，有不理解的隔閡，有被理解的釋懷。如果一個人提到男女腦子裏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床，那珍不珍惜對於他來說意義不大。可要稍微想到點床以外的東西，諸如感動、給予之類與肉體不沾邊的玩意，珍惜就顯得珍貴。

    可就算再珍貴，沒了就是沒了。但可悲的是，有的時候刻意的珍惜會被當作是一種覬覦，成長教會一個人以最大惡意揣測別人，就使他們看見你回眸凝望的樣子時會誤以為你別有企圖，看你的眼神也隨之黯淡。如果當時尚未覺察那麽一切好說，轉身之後該幹嘛幹嘛，可要是那顆榆木疙瘩似的腦子突然開竅，就會感歎啊，我特麽吃屎了要回眸凝望啊。

    涼，也就是那麽一兩秒鍾的事情。

    ……

    蔭望高中用於教學的主樓有一個很莊重的名字——崇德樓，這還是單蕭易在操場上打哈欠無意間瞥見的，樓層一共三層，高一在第一層，每升一個年級，班級就往上爬一個樓層，每個樓層大約六七個班，分為普通、重點、特優三個水平，一般特優班比較靠近樓道。

    中午休息的時候會有一部分學生選擇留在教室學習，每天如此。這種現象要是放在會縣其他兩所高中，校長不說，班主任肯定是要燒高香的。

    崇德樓二樓樓道旁，一間教室內坐著五六個人，其中有兩個人趁其他人趴在書桌上睡著的間隙竊竊私語，男的神情凝重。

    “我跟單蕭易打過招呼了。”李妲說話時聲音故意壓得很低，怕吵到旁人。

    楊晧超放下筆，轉頭瞥向窗外，許久才開口道：“高一開始軍訓的時候我就注意過，但是一千多人怎麽也看不完。來就來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對於單蕭易，楊晧超仍擺脫不了忌憚，又不是傻子，他其實很想單蕭易能腦子短路把欒螢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但他知道那個人不是那樣的性格，隻不過在李妲麵前他裝作灑脫。

    李妲見楊晧超說話時目光一直恍惚，有些事情她知道，雖然她不覺得單蕭易會把楊晧超當作情敵，但她也能想象因為欒螢和楊晧超曾經在過一起，如果他和單蕭易見麵，尷尬肯定少不了。對於單蕭易，李妲心裏也有隔膜，具體是怎樣一種感覺她說不出，隻是覺得一個人如果長時間不見麵又再見到，總找不到話說。

    “當初他和欒螢……”興許是意識到不該再談這個話題，李妲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對於那件事，李妲始終覺得單蕭易做得不夠地道，不喜歡欒螢可以直接跟她當麵說啊，讓楊晧超傳話是什麽道理。李妲不否認從那以後她對單蕭易就有了一絲成見。

    女生思考起問題來向來直接，李妲根本沒想過要懷疑個什麽。

    “他親口和我說的。”

    見李妲欲言又止，楊晧超翻了個白眼接著道：“當初我和她其實沒那麽複雜，你又不是不在場，我也不是橫刀奪愛。”

    “行了，誰還不知道你喜歡人家，說的就像欒螢倒貼你一樣。”在這個問題上李妲並不想談及太多，愛喜歡誰是你們自己的事情，雖然當初很多人也慫恿李妲談戀愛，但她自始自終不去碰那種東西，情書不是沒收到過，基本上是看都不看就丟垃圾桶。對於情了愛的這些東西，家教告訴她現在為時尚早。

    “你為什麽那麽怕他，以前你們不是挺好的朋友麽？”李妲突然開口，楊晧超愣住。

    楊晧超從不否認用怕來形容單蕭易，至於原因，簡單了說是因為這個家夥小時候過於跋扈，是一個一不高興就喜歡用拳頭說話的人。哪怕身材不算壯實，但要無賴起來誰都擰不過，自己也吃過他的虧，所以後來一直畏懼。但處成朋友以後用龔澤的話來說單蕭易是個玩得成的人，那個時候也怕，隻不過是出於敬畏。

    “他小時候你又不是不知道，男的有幾個不怕他的？”楊晧超沒有把欒螢那方麵的原因說出來，他覺得回答李妲調侃式的問題，這麽說足夠。

    “說不上，見到單蕭易以後忽然覺得有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中考以後大家各走一邊，沒有小時候那樣團結了。”既然是自己主動提及單蕭易，那麽有必要告訴楊晧超自己的想法。李妲在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一直犯嘀咕，總覺得如果不說也許以後都沒機會說了，之所以還能說，是因為好歹和楊晧超一路走到了現在，本著同學情分而已。

    “所以你也覺得和單蕭易疏遠了？怕是都疏遠了吧。”楊晧超笑眯眯問道。話語中含著一股子嘲諷意味。

    李妲對此沒做解釋，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啃一道物理題。

    可怕的女人。

    對於李妲的轉變，楊晧超看在眼裏，但他從來沒對她說過任何有關這方麵的話題，因為他自己也這樣，高中是一個新階段，當初怪自己不努力，但現在既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那其他一切與學習無關的東西都該拋之腦後，對於李妲，他現在隻把她當作一根杆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有朝一日在成績上超過她。

    有一件事他其實沒和大夥說，那就是他中考差點就進不了蔭望，來這還是家裏找的關係。中間出現了很多波折，在這一係列事情中他漸漸明白個道理，他要做人上人，和當初單蕭易一樣，成為老師的掌中寶，因為唯獨那樣才不會被人看扁，也才可能在未來走得更遠。高一以後他發覺李妲似乎也在朝這個目標奮進，所以把李妲當作競爭對手在他看來沒什麽不好。他自己沒意識到，現在身邊的玩伴多半都是些學習成績優異的，對於之前那些已經很少聯係，所以在李妲說到有關從前的話題，楊晧超沒有其實半點共鳴。

    楊晧超握起筆，在解題的前一秒他還是想了想單蕭易說過的那聲兄弟，但很快被題本上的數字搶了注意力，做完題以後他抬起頭看著黑板歎了口氣道：“希望遇不到吧。”

    在蔭望高中已經待了快一個月，單蕭易唯一的感受就是這他娘的是把人往死裏整，對於那種因成績優劣來定位班級的滾動式教學模式他很是反感，說白了就是在劃分等級，每次期末考排名靠前的同學可以從普通班進入特優班，特優班倒數的又排擠進普通班。大夥基本上是卯足了勁往前衝，因為誰都不想被淘汰。

    “日你仙人一天學學學，都特麽學成傻子才好。”

    上午最後一堂課，老師故意留出半堂課的時間讓大夥鞏固所學知識，在大家各自梳理的時候單蕭易發了牢騷。

    由於丟筆的動作過大，單蕭易注意到旁邊桌子整理筆記的張芳抬起頭以一種鄙視的眼光看著自己。單蕭易針鋒相對，斜著眼看了過去，大有一種有本事起來打我的囂張。兩人對視了莫約十幾秒，張芳低下頭，搖晃著腦袋嘴邊扯起個冷笑，發出嘖嘖之音。

    如果是從早上進教室一開始就看見她這般姿態，單蕭易絕對要摟起袖子來挨個問候她十八代祖宗，單蕭易從來沒有對女生產生過恨這種情感，這女的算第一個。不過這時候看著她的作態單蕭易又覺得好笑，因為個成績就對自己報以怨念，單蕭易想了想忽然覺得她有些可憐。

    “不好意思見笑了，每次都排在你前麵，我也納悶怎麽總是不多不少就一個名次。”單蕭易湊過頭去，說得異常平靜。

    張芳把筆往桌子上使勁一拍，抬起眼睛瞪著單蕭易，嘬著嘴牙齒來回磨動。

    “傻X。”單蕭易看也不看她，翹起一隻腿搭在桌腳上，故意把最後那個字拖得很長。

    這時下課鈴聲響起，張芳甩著手走出去。

    單蕭易後來通過課本找到了虛榮心和攀比心這兩個詞語，他覺得用在她身上再合適不過，對於這類女生，單蕭易向來不會施舍同情，哪怕就是一個眼神他都給的極其吝嗇，別人穿的好一點要嫉妒，成績好也要嫉妒，這其實是一種悲哀，雖然單蕭易當時找不到太確切的形容，不過他覺著女生做到了這個份上，多半也就沒意思了。

    班上同學走的差不多，單蕭易才從碗櫃裏找到自己的大飯碗，在水管上衝了衝便出了門。蔭望生活就這樣，學校宿舍食堂三點一線，很是枯燥乏味。

    雖然一樓學生走的差不多，但是二三樓的人仍舊成群結對，單蕭易看著眼前在走道裏黑壓壓的人群，一時間有些不適，邁出一步混入人群，單蕭易隨著大流一同往食堂走去。

    崇德樓有前後兩個通道，前麵的通往平時做操升旗的操場，後一個便通往食堂、超市等生活區。單蕭易走到超市門口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超市門口，也就是這輕輕的一眼，單蕭易便沒了吃飯的念想。與此同時，手裏端著桶方便麵走出超市的楊晧超也怔住身子，包括一手拎著暖壺一手抱著書的李妲。

    “你倆在一個班？”

    楊晧超和李妲走到單蕭易身前，兩人同時停住腳步。對於單蕭易的質問，李妲麵無表情，楊晧超有些尷尬。

    “在一個班。”瞥了眼單蕭易手裏的碗，楊晧超訕笑道。

    “你們聊，先走。”說罷，李妲讓出一個位置，拎著暖壺離開。

    楊晧超覺得單蕭易的眼神自從盯上自己以後就從未離開過，哪怕李妲已經走遠。他頭皮發麻，如同回到了那個晚上，他甚至發覺自己早就醞釀好的措辭因為緊張已忘得一幹二淨。他隻想聽單蕭易接下來的話，亦如在等待一場審判。

    “成績跟得上嗎？”

    等了半天，楊晧超沒想到等到單蕭易這麽一句話，心中忽然間覺得無比舒暢，仍舊訕笑著，看得出來這次是笑得發自內心。

    “還行，你也知道在特優班壓力比較大。”

    楊晧超沒注意到，李妲身影消失以後單蕭易的目光便從自己身上挪開。單蕭易挑了挑眉，動作不大。單蕭易知道楊晧超能進特優班，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劉華的母親，教師的緣故，又因為楊晧超和劉華打小就在一塊，劉華也沒少因為這懇求她媽。從某方麵來說，單蕭易不願意聽到楊晧超這個回答

    “高二幾班？”單蕭易直截了當道。

    “一班。”楊晧超爽快道。

    “行吧，有時間去你宿舍，我先吃飯去了。”單蕭易走出一步，以一種讓楊晧超看不見臉的方式離開。

    走了幾步單蕭易才聽見楊晧超在身後喊道：“要不要我在宿舍門口等你，一會來宿舍坐坐啊？”熱情而愉快。

    “不用。”

    單蕭易沒回頭，抬起一隻手舉過後腦勺搖了搖。

    “有時間來宿舍玩”

    楊晧超話音悠長，單蕭易咬著牙。

    單蕭易沒走多遠便停了下來，這才回頭看向宿舍，見楊晧超輕快地跑進宿舍，單蕭易才邁開腳朝著宿舍走了過去。

    下午上課時趕上了課外活動，兩節課過後，剩下的時間就是自由活動，單蕭易趁著下課鈴打響的空檔爬上崇德樓二樓，站在一班的班牌下麵。

    他沒有進教室，而是把頭探進教室，請距離門最近的同學幫自己叫了聲李妲。李妲放下手裏的筆走出教室。

    “感覺這一次見麵大家變化了好多？”單蕭易撓了撓頭，笑容溫和。來之前想了好久，單蕭易覺得笑的溫和點總沒有錯。

    “還行吧。”李妲答道。

    單蕭易聽出了其中的敷衍意味，也不著急戳穿。他對李妲說道：“你知道，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後，想到能有一兩個熟人在心裏總要好受點。”

    李妲笑了笑道：“其實你可以多交幾個朋友啊。”

    單蕭易臉色一冷，玩味道：“就這樣？”

    李妲晃了晃腦袋，一臉無辜道：“不然呢？”

    兩個人相互對視，誰也不願開口。

    單蕭易低下頭撲哧一笑，在李妲的注視下沒走多遠背著她道：“打擾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