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從來沒有這麽晚回過。之前，他總會在落日之前趕回她的身邊，是因為那個女人和那個孩子嗎？

    “那是誰欺負你了？”蘇墨與她並肩而立，充滿憐愛的目光望著她，“告訴爸爸，爸爸替你出氣。”

    “你啊！”肖楠婧委屈地瞪著他，為什麽蘇家每個男人都一樣，包括她最尊敬的父親也是這樣，逃脫不了這俗豔之事。

    “我？”蘇墨不解地看著她，她的目光裏似有仇恨之勢，讓他不由地一怔。

    “爸爸！”肖楠婧突然地抱住他的脖子，幽怨地道，“你是不是準備離開我們，不要我了？”

    “離開？”蘇墨心中一咯噔，冷酷卷上麵容。有人終是忍不住了吧？他露出冷冷地笑，一閃而過，仿佛不曾有過。

    自她出生，他與肖雅蘭便達成一種默契，對於蘇家的陰暗盡量不讓她接觸，但是，現在好像有人沉不住氣了，連這無辜的孩子也不肯放過了。

    “傻孩子，爸爸怎麽會不要你呢？爸爸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離開你，你是爸爸的女兒啊，怎麽會離開呢？”蘇墨撫摸著她的頭發，有些愧疚地道，為何前一輩的不幸還要延伸到下一代。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肖楠婧盯著他的眼睛，伸出小手指頭在他的麵前晃動，“那咱們拉鉤。”

    “好！拉鉤！”蘇墨淡淡地笑著，彎起略有薄繭的小手指與她鉤在一起，一起念著那句小時候他教她的話，“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事實上，這句話，卻是沈琉璃教給他的。隻是，早已物是人非。

    有傭人敲開了房間的門，“老爺，小姐，開餐了。”

    八月十五，蘇家的宴席擺在露天裏，月光皎潔如流水灑在餐桌上的金銀盤勺上，和著地上的霓虹燈，發著清冷的光芒。蘇家是一個龐大的家族，老老少少坐滿，竟讓這餐桌拚成了十幾米長。自主位一路向下，等級長幼涇渭分明，傭人分立於兩旁隨時準備著伺候。

    這是蘇氏家族難得的連絡感情的時候，各人心事不宣，帶著相同與不同的目的而來。

    蘇墨在肖楠婧的挽扶下坐到了肖雅蘭的旁邊，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頭問肖楠婧，“你哥呢？怎麽沒有回來？”

    “宇昊就快到了，因為公司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稍晚了一點。”肖雅蘭在一旁答道。

    “我回來了！”說曹操曹操便到，隻見蘇宇昊手指鉤著西服上衣在肩上，神情桀驁不順地走了過來，將西服一拋，有傭人穩穩當當地接住。

    “宇昊，趕緊去洗下手，大家都在等你一個人呢。”明月站起身走到蘇宇昊的麵前優雅地笑道。

    “大家開吃就是了，不必等我。”蘇宇昊眼皮未抬，揚長而去，在客廳裏抽了一根煙方才走出來，座位已隻剩下一個，就在明月的旁邊。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是有意為之，更何況聰明於蘇宇昊。他不動聲色，輕然落座。

    蘇家的家宴向來都是蘇宏日主持的，蘇宇昊與蘇墨的目光不期然地交合在一起，兩人眼中同樣閃過不耐煩的神情。這冗長的開場白讓他們胃口全無，卻在一聲“開餐吧”中不得不舉杯動筷，但他們倆卻是懶得開口，那些恭維的話向來很難從他們的口中說出。

    冷淡了神情吃著麵前的菜肴，卻是食之無味。蘇墨在想，這樣的夜，幸而有啟晗這孩子相陪，若不然筱雨不知會有多孤單。

    “爸，你吃這個，挺好吃的。”肖楠婧朝蘇墨的碗裏夾了一大塊海鮮。

    “你也多吃點！瘦成這樣，是不是又在減肥了？女孩子長點肉沒關係。”蘇墨溫和地說，這張長長的餐桌，他對誰的眼光都是冷的，唯有兩個孩子，才能讓他有稍許的溫情。

    旁邊，明月夾了菜往蘇宇昊的碗中送去，笑道，“宇昊，來嚐嚐這個，這是我親手做的，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你自己吃吧，我要吃自己有手。”蘇宇昊冷淡地說，聲音不大，卻也足夠全桌的人看見，紛紛轉了目光瞧過來，看見明月臉上露出窘迫之色，卻也是一閃便過，迅速恢複了常態。

    這些目光，有同情的，有看戲的，有偷著樂的，有無動於忠的，還有神情淡漠的。各人懷著不同的目的，反應於臉上便是不盡相同的表情。

    蘇宇昊將這一切冷冷收於眼底，陰戾之氣隱隱收於身體裏。他在等待他們笑不出來的時候，或許這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宇昊，明月是你未來的妻子，你怎麽能以這種態度對她？”蘇宏日終是忍不住嗬斥道。

    “爺爺，既然她是我將來的老婆，早點適應我的脾氣也好啊，免得婚後吵架，對不對？我向來不喜歡聒噪的女人。如果現在都忍受不了的話，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對嗎？明月！”他朝她望過去，眸珠裏冷光四溢。

    明月不由地打了一個冷顫，訕訕地笑著，“宇昊，你開什麽玩笑呢！”

    “明小姐，我這人從不跟女人開玩笑。我想這麽多天，你也對我有所了解了，花天酒地對我來說已經是生活的一部分，想要我為你而改變，這是不可能的，知道嗎？”蘇宇昊陰險地對她笑道。

    “宇昊，今天你說話注意點，這麽多長輩在。”肖雅蘭隔著三個人的位置對他使過眼色，警告道。

    蘇宇昊視而不見，將明月夾過來的菜丟在桌麵上。

    “蘇宇昊，你鬧夠了沒有？”蘇宏日怒斥道，對於這個孫子，他已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掌控力度在一點一點的削弱。

    “爺爺，我隻是不喜歡吃這菜而已，用得著這麽大聲地說我嗎？”蘇宇昊笑道，笑聲陰冷，讓這清涼的夜突然地增加了些許寒意。

    “你早晚得習慣！明月有這個心對你，你還不知足，不知道珍惜！”蘇宏日重重擱了碗筷，意有所指地朝蘇墨瞟了一眼，“希望你不要像你爸爸那樣沒心沒肺。”

    “夠了！”蘇墨突然重重地拍下手中的銀筷，彈跳著掉落於地，發出叮咚清脆的聲音，這一聲突如其來的怒吼怔住了餐桌上所有的人，齊刷刷地轉移了目光。

    “墨！”肖雅蘭扯著他的衣袖，心髒之處不由猛地震動了一下。

    蘇墨冷哼一聲甩袖，控訴著，“你毀了我還不夠，還想毀宇昊一輩子？為了你的利益，把你的意誌強行地加到別人身上，你永遠都是這樣沒有人性。”

    “墨，少說兩句，爸身體不好！”肖雅蘭再次揪住他的衣擺，小聲地勸道。

    “那是他自找的！”蘇墨冷哼著反腳踢開了身後的椅子，拂袖而去。

    一頓本來還表麵和睦的聚餐，在這祖孫父子三人的對峙中，不歡而散。當晚，蘇宏日心髒病突發，進了醫院。蘇家上下，又是一陣忙碌，各人在暗地裏敲響著自己的小算盤，目標卻是同一個蘇家的財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