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的命,剛剛在你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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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走我,再抓我回去。

    似乎是紀河樂此不疲的惡俗遊戲。

    七年前,我剛和紀河重建樂隊,還沒答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便深諳此道。

    當時,每天天剛蒙蒙亮,紀河就會像釘棺材一樣敲響我公寓的房門,拽我去晨跑。為了防止我逃掉,他甚至用一根繩子把我跟他拴在了一塊。

    強迫我吃噎得我想吐的煮雞蛋、硬灌我喝從記事起都沒喝過的純牛奶,更是不在話下。

    簡義那會兒很愛巴結我,見我每天被紀河虐得體無完膚,還要頂著壓力練歌、給首演曲目填詞,某天趁紀河打工不在,就把我拉去他們以前常混的嘻哈場子找靈感了。

    簡義跟那群地下Rapper很熟,不一會兒就紮進了澀穀大波妹子堆裏。

    估計我穿著校服,特土鱉,幾個原宿雜毛小子,很快也跑來跟我搭訕,問我願不願意喝幾杯。

    不想被瞧不起,更好奇他們手裏藍色的雞尾酒究竟什麽味,我跟那幾個雜毛小子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花花綠綠的糖豆,整個人都飄了。

    渾身冒汗,心跳酣暢,看什麽都像隔著萬花筒,忍不住地想搖頭唱歌。

    等我叼著煙、捧著麥、甩著頭發,成了全場焦點以後,簡義想攔我也晚了。

    紀河從慕寒那得到消息,已經曠工抵達了烏煙瘴氣的地下廣場。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那些東西都是不能碰的!”

    紀河幾乎是在咆哮,奪過我手裏夾著的半截香煙,狠狠扔在地上,用腳使勁碾滅火花。

    麥克風裏,傳出了刺耳的雜音。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挨罵,我所有不爽都被勾出來了,立刻生氣地吼回去:“你以前不是也常來嗎?難道這些東西你沒碰過?”

    “你聽好,我的樂隊,是要職業出道的,不是陪你過家家玩的。所以,我不需要一個囂張任性、隨時可能染上汙點的瑕疵品。如果你做不到,就滾回你媽懷裏吃奶去。”紀河放軟語氣,正色地看著我,眼神卻冷得比咆哮恐怖一萬倍。

    但我一點也不怕,立馬轉過身狠狠地摔門跑掉了。

    彼時隻有十八歲還不到的我,覺得自己生命裏走過的所有人,都一樣。

    這也不準,那也不準。

    總喜歡把阻礙美化成愛。

    我不是不講道理。

    如果紀河說,這玩意違法,我可以乖乖跟他走。

    可紀河說,我隻是他樂隊裏的一件商品,我沾上這玩意會影響他的樂隊。好像他碰過就沒關係一樣。

    這就好比……

    如果我爸說,我能力不行,我可以放棄唱歌。

    可我爸說,娛樂圈太複雜,不適合他女兒。

    我接受不了。

    有些彎路,我非要走了,才知道是彎路。

    現在想來,活該我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

    奔跑在港區深夜的街上,隻有淚水,隨風飄灑,翻飛的卷發,在風中獵獵作響。

    我滿腹的委屈,根本不知該如何發泄,失去理智地招手攔了台出租車,張口就說:“去機場。”

    司機明顯愣了一下。

    要知道,從這到機場,坐NEX直達特快車也要一個鍾頭。

    但我那時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見司機不開車,又用日語吼了一嗓子:“我說去成田空港!”

    司機見我心意堅決,默默開了車。

    藥物作用下光怪陸離的視界,漸漸被打綹脫落的睫毛膏染黑。

    我口幹舌燥,顫抖著雙手,撥通了林川憶國內的手機號碼。

    響了很久,電話才終於接通。

    “喂?怎麽了?哥上晚自習呢。”

    當林川憶富有磁性的迷人嗓音,伴隨著無線電波,涓涓流淌,穿越千山萬水,順著聽筒,抵達耳畔。

    我完全控製不住情緒了,開口滿是哭腔:“……我想你了……我想回家……”

    “誰欺負你了?”林川憶多了解我阿,一下就猜出了問題源頭。

    原諒我,絕口未提紀河和樂隊的任何事。

    我怕林川憶多心。

    畢竟,當初紀河答應過我,等林川憶來東京了,他不會再糾纏我。

    我希望,紀河永遠是我一個人的秘密。

    反正在林川憶麵前,我永遠是小公主,永遠可以盡情撒嬌。

    所以,我繼續連哭帶喊地跺腳:“沒人欺負我,我就是要回家,我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不行,現在太晚了,你一個人很危險。”林川憶無疑被我嚇到了,在電話那頭表達著鞭長莫及的焦灼擔憂。

    我堅持,將小孩脾氣發揮到底:“不管,我死也要回去。”

    最後,林川憶還是像每次一樣,妥協了:“訂好機票給哥打電話,幾點哥都去接你。”

    可當時的我,真是任性的可以,聽出林川憶要掛電話,居然公主病大爆發:“不準掛我電話!”

    而當時的林川憶,也真慣著我,居然說:“那你等我一下,我跟老師請假。”

    好在我沒有更離譜、更不懂事,不太情願地做出了讓步:“算了,你回去上課吧,我買完票告訴你。”

    “嗯,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林川憶不斷安撫著我的情緒,“想好回來吃什麽,我放學讓保姆準備。”

    “吃肉,紅燒牛肉。”

    掛斷電話,我抱著手機,依然覺得格外委屈。

    在當時,連我爸都從沒這麽凶巴巴地吼過我。

    看著車窗外迷離陰柔的夜色,我冷汗虛浮,胃裏翻江倒海地難受,感覺好像滿天都是紀河冰冷的眉眼。

    滿心幽怨的我,根本無從想象,整個樂隊,滿世界找不到我,早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因為我從地下廣場跑出來的時候,沒拿包,身無分文。

    所以,紀河後來的突然出現,像極了一場英雄救美。

    我永遠忘不掉……

    高速公路上,月色淒寒。

    我想告訴司機我沒帶錢,調頭回去,卻吐得沒法開口講話。

    所有喧囂,都被風吹散成觸目驚心的荒涼。

    身後一台黑色賓利疾馳而過,狂閃著大燈、按著喇叭。

    所到之處,樹葉懸空沙沙作響。

    一個漂亮的漂移,硬生生橫到了我的出租車前麵。

    出租車司機跟著一個急刹車,驚魂未定地搖下車窗,探出頭用日語咒罵:“小兔崽子,不要命啦?”

    紀河跳下車,一臉漠然地丟出一遝錢,冷冷回答:“我的命,剛剛在你車上。”

    本公主那會兒多年少輕狂,多浪漫熱血阿。

    哪怕紀河花的是我的錢,我也滿心的感動。

    當紀河小心翼翼地將我從出租車抱進那台賓利,輕手輕腳地關好車門,坐上駕駛位發動引擎,我什麽脾氣都沒了。

    躺在後座,隱隱約約看著後視鏡裏紀河那張冷酷得完全陌生的臉,神經突然一下子放鬆了。

    仿佛有人伸出一隻手,抓著我的頭發,猛地朝黑暗裏一拖,又像是被拋進了一片冰冷而無邊無際的深海,我眼前忽地一黑,莫名其妙失去了所有知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