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要是我們又錯過,就別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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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五年,回憶起當初的一幕幕,我渾身還會忍不住發抖,眼眶還會忍不住泛潮,心跳還會忍不住在悲憤中猛烈加速。

    窒息的沉默裏,我緊抓著越來越疼的手術刀口,涼涼地隔著淚幕,忍痛冷凝著慕寒,搖頭嗤笑:“紀河害你那麽久找不到慕綿,差點推得慕綿一屍兩命,你還要為他說話嗎?”

    “慕綿不被推下樓也會流產。我當天晚上坐飛機趕到凇城的時候,醫生說,她壓根沒想留下那個孩子,早就違規注射了大量用於引產的催產素。”

    慕寒莫名內疚地回望著我,遞給我一疊舊病例:“那天在醫院停車場,我就是想給你看這些證據。”

    我無力地捂緊逐漸溢出溫熱液體的傷口,接過那遝病例,模模糊糊看到慕綿大出血的主要原因,確實是催產素注射過量,而不是受到外力撞擊震蕩。

    也就是說,當年,紀河一開始麵對我的質問,脫口而出:我沒推她,她自己滾下去的。

    很可能不是撒謊。

    但……

    “這隻能證明慕綿沒想生下孩子,不能證明孩子不是紀河的。”

    我咽咽喉嚨,死死捂住淌血的腹部,胸口發緊地含笑撇開病例。

    慕寒卻又亮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字條:“我當時也這麽想,還打了紀河一頓,說了絕交的話。這五年,我一直把慕綿早早輟學,整天將自己關在房裏,不肯出門見人,不肯工作……統統怪在紀河身上,直到慕綿這次離家出走,留下這個,我才相信紀河。”

    字條上,慕綿娟秀的筆跡,用日語寫著一串很長的話——

    “哥,我欠紀河和瘋公主的債,再不還也許永遠沒機會了。無論他們最後還會不會在一起,我必須出麵解釋清楚。我的孩子,不是紀河的。你也跟瘋公主一樣,錯怪紀河了。”

    原來,這就是慕寒沒臉見紀河的原因。

    這些就是,慕寒在醫院停車場,敲著我的車窗、拉著我的車門、追著我的車,一定要給我看的東西。

    怪不得,紀河會在午夜極光的男廁,眼神帶傷地問我:如果,我說,五年前民政局那事兒,我是被設計的,你信不信?

    怪不得,郗語默吐槽紀河竟敢背叛我的時候,紀河依舊咬死不認,堅稱:人家才沒劈腿。

    難道他真的愛我?

    比愛Michealia還愛?

    可是,五年前,分手那天……

    慕綿為什麽冒著生命危險跳樓?

    紀河又為什麽承認他推了慕綿?承認孩子是他的?為什麽對我說那些話?

    現在,口口聲聲說要找我解釋清楚誤會的慕綿,人又在哪?

    各種混亂的思緒,再度在我昏沉的腦中,打成了無數死結。

    我牢牢護住腹部傷口越發洶湧的熱血,盯著慕寒遍布傷疤的臉,深吸了一口氣,試探著問:“你是不是猜到了慕綿的孩子是誰的?也猜到了慕綿可能在哪?”

    “當年誰不顧一切陷害過紀河?”

    仿佛在等我這樣問,慕寒胸有成竹且不假思索地笑了笑,透過後視鏡,掃向昏迷中的林川憶,接著說:

    “其實有件事很蹊蹺。慕綿流產的頭一天夜裏,我被綁架了。我臉上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我先被割掉了一隻耳朵,又被剁掉了一根手指。而綁架我的人非常好心,專門為我準備了止血的醫護人員,並且天一亮,就幫我做了手術。”

    慕寒露出左耳和右手小指醜陋粗糙的縫合線,似乎將所有線索都指向了一處。

    我猛然記起了與程心瞳談代言合同時,林川憶在午夜極光接到的那通電話,不由呼吸一窒:“你懷疑……林川憶拿你威脅慕綿,誣賴紀河?所以,你找簡義查到了林川憶的電話,想問慕綿的下落?”

    話剛出口,一路沉默的夏玫,便坐不住了:“你們夠了!雖然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可林總絕不是那種人!”

    我無比清楚,林川憶和我、和紀河,是同一種人。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隻不過,我更清楚,六年前的林川憶,沒本事藏住慕綿整整半年,堅持不懈地搞大慕綿的肚子,甚至能掐會算……猜準了中間這段日子,我不會同紀河分手;猜準了我和紀河哪天領證;又猜準了我不會跟去醫院聽到醫生的診斷。

    即使那時的林川憶,真有如此的手腕與遠見,顏洛也無疑是比慕綿更合適的人選。

    最起碼,他不必鋌而走險違法亂紀。

    因為,顏洛會自動自覺配合他行動。

    大概看穿了我的心思,慕寒沒再繼續說下去,一路無話地開到了距離龍嘉機場最近的醫院。

    下車時,我雖仍腹痛難耐,且有千般疑慮糾結,卻不忍勞煩慕寒,去攙扶曾經害他斷掉手筋的仇人。

    我隻能忍痛幫夏玫支住林川憶的半邊胳膊,讓慕寒自己找地方停車。

    然後,繼續踉踉蹌蹌地扛著林川憶,艱難前行。

    說實話,我已經疼得受不了了。

    要不是怕大家發現我的手術刀口崩開了,轉頭照顧我,耽誤救治林川憶的最佳時機,害林川憶病情惡化,我早就叫救護車喊擔架了。

    可沒辦法。

    現在不能鬧出太大動靜。

    萬一驚動腦殘粉和狗仔,沒幾個加強連都鎮壓不住,林川憶進不進得去醫院還不一定。

    然而,我頭腦昏沉地這樣想著,總算腳步虛浮地咬緊牙關,同夏玫協力將林川憶扛到醫院門口時,林川憶忽然倒向了我。

    我沒穩住,被重重壓在了身後門旁的石柱上。

    在我吃痛的悶哼中,林川憶迷迷糊糊睜了睜眼,意識不清地伸出手,虛弱地慢慢摸著我的頭發,咳嗽著輕輕呢喃:“是不是人快要死了,夢都這麽真實?”

    聽到那個死字,我很想趁勢搖醒林川憶,告訴他:不是夢!你的新女票夏玫就在旁邊看著!拜托你清醒一點!

    林川憶卻沒給我機會,身形一晃,更加劇烈地咳嗽著,反複吸氣,麵色蒼白地苦笑囈語:“對不起,哥也想愛你,哥也想娶你,可哥不能……當初以為你是我妹妹,我以為不能。現在要死了,變成了真不能……”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哥又何苦固執地不肯放手,自私地寧願自己無法擁有你,也不想讓別人擁有你,傻到去藏毒、藏教程、雇小流氓欺負你,一次又一次破壞你的幸福。”

    “原諒我。我願意把你還給他,也把欠你的幸福,還給你。”

    “如果有下輩子,試著愛我,好不好?”

    “不要隻給我謊稱是友誼卻隻有疏遠的曖昧,不要讓我跟別人且愛且走地等你回頭,不要再錯過我。”

    痛苦地皺著永難釋懷的眉頭,氣力不足地說完最後一句微弱的夢話,林川憶儼如油盡燈枯的老翁,再次栽倒在我酸軟的肩頭。

    我潸然淚下的同時,夏玫撐住林川憶脫力的身體,笑得比林川憶更苦。

    她說:“你不用顧慮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天,林總開著窗子跟我親熱,隻是為了給媒體送頭條,蓋過你白天的墮胎傳聞,找我配合他演一出戲。結果你突然出現,反而被狗仔拍到了。尹恩賜想借那個機會,威脅林總,要回辛慈的孩子,林總隻能以牙還牙,用同樣的手段報複尹恩賜。”

    “總之,全世界都可以怪林總,恨林總。隻有你不配。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誰傷害你,他就會更狠地傷害誰。”

    “他的眼裏,除了你的幸福,什麽都沒有。你沒資格懷疑他。”

    頭昏眼花地聽著夏玫說完這番話,目送她重新以一己之力,扛起林川憶,繼續往裏走,我冷汗涔涔地靠著冰涼堅硬的石柱,終於眩暈地癱坐了下去。

    腦袋,也深深垂了下來。

    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這次,真的,完全沒有力氣了。

    多虧停好車的慕寒跑過來,看見我衣裙上遮掩不住的血跡,摸著我的腦門喊住了夏玫:“喂?宮小姐方便跟林川憶住同一家醫院嗎?”

    夏玫說:“等我安頓好林總,會安排私人醫生去彼得花園,你先送她回去吧。”

    慕寒有些光火:“林川憶的命是命,宮小姐的命不值錢嗎?她流了這麽多血,都快燒熟了,怎麽等?”

    夏玫後麵說什麽,我已經沒再聽了。

    我腦海裏,隻回蕩著那句:不要再錯過我。

    沒人會懂,我有多後悔,有多不甘心。

    從年少到現在,我曾經有過無數次與林川憶長相廝守的機會。

    隻可惜,全都被我以一己之力摧毀了。

    學生時代,我放不下虛偽的驕傲和矜持,沒能強硬地拒絕林川憶的情書套路,問清楚我們為什麽不能馬上在一起。

    七年前,我放不下故作清高的所謂原則,任由近乎潔癖的獨占欲作祟,不肯問林川憶愛我還是辛慈,一心等著他解釋、等著他認錯、等著他挽留,最後任性地選擇了紀河。

    六年前,我放不下對紀河的迷戀,無論林川憶如何挖掘紀河黑暗的過去,我都舍不得放手,重新回到林川憶身邊。

    五年前,我又放不下早已過期作廢的前塵往事,非要浪費時間,去釋懷分手的陰影,去遺忘紀河,不敢立刻投入林川憶的懷抱。

    是我,一步步靠近他,又一寸寸推開他。

    是我,嘴上說著愛他,卻一次次讓他獨自沉沒在無邊無際的孤寂深海裏,沉淪成別人眼中的魔鬼。

    而,這一次,我比任何一次都更加透徹地明白,要是我們又錯過,絕對無法再回頭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