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一眼，勝過我愛他十年。

    這句話，強烈地蓋過了後麵的恨意。

    我不僅想到了，我為紀河放棄一切，卻始終敵不過一個魔咒般的名字。

    還想到了，林川憶同樣等了我二十年，卻比不上紀河陪我的短短兩年。

    更想到了，尹恩賜何嚐不是在辛慈身邊，守著她走過了許多許多年，她卻依然視而不見。

    短暫的失神，讓我鬆懈了躲避剪刀的動作。

    辛慈擦身而過地刺了我幾下，終於逮到機會，瞄準了我的胸口。

    我慌亂中收回思緒，急忙雙手抱頭，縮成一團。

    心裏甚至想著，隻要不被刺中要害，應該沒事。

    受點小傷，就當替林川憶還了辛慈的情債。

    可金色的剪刀，就要劃破我胳膊的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個飛腳踢開了辛慈的手，剪刀也應聲掉落。

    以為是紀河，我剛想罵他，怎麽上個廁所這麽久？

    哆哆嗦嗦抬起頭，卻仿佛恍惚看見時光倒流，回到了多年前那個聖誕節飄雪的淩晨。

    隻不過，擋在我麵前的身影，不再嬌小，踩著十厘米的恨天高，腳步也不再踉蹌，反而無比堅定。

    是程心瞳。

    我正訝異於程心瞳何以舍命救我，辛慈已經撲倒程心瞳，抄起地上的相機，開始了惡狠狠地一陣狂砸。

    剛才還英勇神武的程心瞳，在辛慈的猛烈攻勢下，毫無還手之力，蒙著頭，痛得不停掙紮尖叫。

    等門外另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飛撲過來，拉開辛慈，程心瞳早被揍得滿臉是血，動都動不了了。

    生怕程心瞳被辛慈打出個好歹，我驚魂未定地爬過去，目睹了程心瞳虛弱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倉皇無措地試圖捂住塌陷的鼻梁和歪掉的下巴，含混不清地嗚咽咕噥著：“我的臉……我的臉……”

    我結結巴巴“你、你、你”半天，也沒“你”出下文。

    這時，將辛慈按在地上製住的人，開口說：“抱歉，宮沫。今天我媽生日，我隻是帶她去旁邊的蛋糕店，沒想到你們會遇見。”

    又不是紀河。

    是尹恩賜。

    我扭頭，瞪著隨身攜帶鎮靜劑給辛慈注射的尹恩賜，看了兩秒，忍不住帶著哭腔衝他低吼：“你有膽子帶精神病出門，為什麽沒本事看好她？”

    尹恩賜抱起逐漸陷入昏迷的辛慈，走到我麵前，收攏滿臉麵對辛慈時漫不經心的柔情，略帶歉意地雙膝跪下來，深深低著頭說：“求你不要報警。如果你朋友有什麽事，賠錢也好，賠命也好，我負全責。”

    看不慣尹恩賜為了維護辛慈，不讓辛慈被徹底永遠強製關進精神病院，這般求我，我不由冷笑：“難道你比我有錢麽？還是……你的命比天才設計師的命值錢？”

    話音剛落，身後整理殘局的攝影助理，忽然發出一聲哀嚎：“有多少錢都沒用了！”

    我循聲瞧過去，隻見攝影助理跪在滿地狼藉中，捧著露出花花綠綠線路、滋滋冒煙的筆記本電腦，撿著被摔碎的單反零件、被砸爛的移動硬盤碎片，以及被踩成渣的U盤殘骸，抓狂地揪著頭發喃喃嘟囔：“MV的素材全沒了，婚紗照也全白拍了。”

    無比清楚那位法國導演有多難請，我倒吸兩口涼氣，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畢竟，婚紗照隻是為了給粉絲做做樣子，但MV，是我們出國半個月的心血！

    8月31號就要正式發片，還剩三天，去哪再變十部MV出來阿？

    就在我欲哭無淚的當口，掉進廁所的紀河終於回來了，厚著臉皮蹲到我麵前，假惺惺地裝出緊張兮兮地模樣，抓著我的肩膀，東瞧西瞧，上看下看，不住嘴地問：“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理所應當地覺得紀河該保護我，我氣得渾身發抖，反手就抽了他一耳光：“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紀河摸摸被我打腫的蒼白麵頰，愣了愣，隨後揚起一絲笑意：“對不起，我來晚了。”

    懶得理紀河，更懶得理依舊跪在原地、擺明我不答應取消報警就不起來的尹恩賜。

    我氣結地從紀河兜裏摸出手機，叫了救護車。

    沒辦法，工作的事可以慢慢解決，辛慈被收監尹恩賜也可以像上次那樣另尋出路。

    當務之急是救程心瞳。

    如果程心瞳為了救我有個三長兩短，我背負的命債，就又多了一條。

    我會更對不起程雨霏。

    我會痛苦一輩子，後悔一輩子，內疚一輩子。

    幸好，抵達醫院以後，醫生支開紀河，微有難色地悄悄告訴我，程心瞳並無大礙，隻是鼻梁和下巴的假體被打斷了，需要重新做修複。

    假體？

    修複？

    我果然沒猜錯！

    無比慶幸而戰栗地幾乎斷定了程心瞳的身份，我立馬打發紀河先回公司，找林川憶處理MV的事去了。

    然後，守在程心瞳的病床邊，直到她醒來，終於問出了那句先前“你”了半天都沒問出的：“你……是程雨霏，對嗎？”

    程心瞳臉上纏滿了紗布，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訝異的陰鬱，繼而轉成尷尬的笑意：“開什麽玩笑？這年頭，整容多正常阿？不過，你可得替我保密，尤其是對簡義那個臭男人。”

    聽她再度故作輕鬆地矢口否認，我不死心地皺眉追問：“如果你不是程雨霏，那你究竟是程雨霏的什麽人？我認識她兩年，從沒聽說過她有什麽親姐妹！”

    程心瞳笑說：“她不是也沒告訴過你，我們老家在哪麽？我是她的孿生妹妹沒錯，她臉上有塊胎記，從小就自卑，覺得哪都不如我，出國也是為了躲我。你要是還不信，等你們搞定了MV的事情，我親自帶你去給她掃墓，順便見見我們的父母。”

    我仍然將信將疑，卻不敢再問下去。

    我怕嚇跑她，錯失揭開真相的機會。

    反正程心瞳有貼身助理在，不是很需要我。

    我又逗留了一會兒，確定她真的安然無恙，便離開醫院，也回了公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