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翰睡的很早，醒的也早，醒的時候天才蒙蒙亮，雨過一夜，天空裏又凝聚起濃重的積雨雲來，沉沉的向地麵蒙壓下來，讓人平生幾分沉重與壓抑。

    陳翰在床上呆呆坐了一會兒，有些茫然，有些無措。

    但他很快就重新換上另外一副鎮定又自如的麵孔，下了床，開始翻翻找找，他找出幾件以前的白色半袖，用剪刀將它剪裁成一塊塊的布條然後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用以遮蔽那黑色猙獰的鱗甲，然後他才推開門，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白茉瞳換了一身衣服，那是陳翰自己的衣服，在少女的身上顯得有些寬鬆肥大，她似乎整夜沒有睡覺，就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此時此刻聽見聲音，便微微抬起頭來，看向陳翰。

    陳翰走進廚房，拿來兩塊麵包，在沙發上也坐下來，遞給白茉瞳一塊兒，道：“你說的‘我們’，什麽時候能到？”

    白茉瞳道：“很快，你可以放心。”

    陳翰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道：“昨天晚上我看見了一個女人，她……的手指尖能夠發光，而且……她死了。”

    這是陳翰繞不開的事情。

    死一個人，在天朝，怎麽都不可能是一件小事。

    “你昨天晚上在跟蹤我？”白茉瞳的側重點卻與陳翰的不大一樣。

    陳翰沒吭聲。

    白茉瞳也隻多看了她一眼，道：“你放心，不會有警察來調查你，但可能會有一些其他的人——這兩天你要小心點——如果你想要活的長一點的話。”

    陳翰隻感到一線寒意。

    “她也是‘你們’的人？”

    白茉瞳這一次沒有回答，而是拿著手中的麵包，開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陳翰也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

    於是這一整個陰雲遍布的清晨，便都是在沉默中度過的。

    陳翰今天仍然去上了學，隻是又多戴上了一副手套，高三了，老師基本不會注意他這個學習成績不當不正的家夥，他這麽打扮，最多顯得另類一點兒，也總比讓別人發現了自己的變化要好得多。

    白茉瞳仍然在外等待，這對於陳翰來說卻似乎是更為漫長的一天，而在這一天裏，天色仍然沉暗無比，哪怕在中午的時候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場小雨，遮蔽天空的濃雲卻就沒就此散去，讓人心中平生幾分壓抑。

    陳翰的死黨是第一個察覺到他的異常的，羅宇達一溜煙的跑過來，道：“老陳，沒事吧，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昨晚上也沒來，是不是那個小蘿莉攻略成功了，趁著月黑風高被榨幹了，所以今天虛了？”

    這是他們之間獨特的關懷方式。

    陳翰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聲，道：“我說不是我攻略小蘿莉成功了，而是小蘿莉攻略我成功了，你信不信？”

    羅宇達一臉吃驚，道：“我去，我跟你說，未成年人那個……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啊！”

    陳翰一臉苦笑，隻有他自己清楚，他口中的“攻略”可沒有那麽多旖旎的意味，那是真正的攻略，現在在他與白茉瞳的關係之中，確實是白茉瞳占據著一定的主動權。

    但陳翰沒再深說什麽，他不想把羅宇達牽扯進這樣一件事情裏。

    昨夜的那個死去的能力者女人確如白茉瞳所說的，沒有掀起任何的漣漪，一切就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就死在天海一中幾條街之外的小巷之中，學校裏卻沒人談論、新聞也沒有報導，更沒有人找上曾經進入過那條小巷的自己。

    那個女人的死必定與白茉瞳有關，而她身後的力量卻有能力讓一條消失的生命不引起任何波瀾——無論怎麽看，那都不是陳翰能夠抵抗的力量，更不是他身邊的人能夠抵抗的力量。

    他不希望再牽連進來任何人。

    但陳翰不想把別人牽連進來，卻有人找到了他。

    那是陳翰在漫長的人生裏第一次遇到堵廁所這種戲碼，從前他隻在影視作品裏看到過，然而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也能受到這種待遇。

    對麵三個人，也都是學生，都很健壯，為首的一個陳翰還認識，是他們學校的一個體育生，叫陳佳明，明明還隻是學生，卻魁梧的不像話，而且在學校裏是出了名的惹禍精，去年據說還糾結了一群人和別的學校打了一場群架，差點兒被開除了學籍。

    這樣一個風雲人物，整個學校裏的人就沒有不認識的。

    雖然都姓陳，但陳翰和陳佳明其實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陳翰之於葉醒川一樣。

    陳翰認識陳佳明，但陳佳明是不大可能認識陳翰的，卻不想今日主動找上門來。

    陳佳明帶了兩個人，對於這種惡霸級的人物，他隻要往這裏一站，廁所裏的普通學生就會自覺的趕緊上完廁所往外走，很快便清空了這味道不大好的地方，而陳佳明帶來的兩個人便也跟著退出去，關上門，將這裏全留給陳佳明和陳翰。

    說實話，氣氛有點不對。

    不是劍拔弩張的不對，而是臭。

    天朝學校的廁所嘛……你能在這裏呆上個三四分鍾是正常，但一本正經的在這裏呆時間長了、甚至和某人進行煞有其事的針鋒相對，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陳翰就覺得有些蛋疼，或許是因為昨夜的巨變吧，他現在出奇的淡定甚至於蛋疼，要是放在以前，他被陳佳明這樣的人堵住，那肯定賊緊張的。

    畢竟陳翰就是個身子單薄、沒什麽勇氣與能耐的普通高三學生而已。

    但今兒……陳翰瞪著他看了一會，道：“有事快說，沒事我就走啦。”

    陳佳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陳翰一番，然後他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撥弄了半天，調出一個照片來，遞到陳翰的麵前，目光沉沉，道：“你見過這個人嗎？”

    陳翰看見那照片裏的人的第一眼，心中便翻江倒海起來。

    因為那手機照片裏的那個人，正是昨夜死在小巷裏的那個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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