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這件吧。”蔣媛從自己衣櫃裏麵遞過來一件衣服，說，“我新買的，你演的不是菱歌嗎？那種幹淨活潑的感覺，穿這件更好。”

    桑落接過那條白色木耳邊的裙子，版型很好看，很小公主，甚至連包裝都沒拆，很明顯剛買不久的樣子。

    不過再好看，但是不像是蔣媛會喜歡的類型。

    蔣媛外貌偏明快，這條裙子無論是從版型還是從顏色，都不是她的菜。

    “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不是快過生日了嗎？”蔣媛摸摸鼻尖，“好好發揮啊，禮物都提前給你了。”

    “謝謝。”桑落笑著說，“我會好好表現的。”

    “反正，你一定要比莊亞楠表現得好。”蔣媛交代得很嚴肅，“你不知道，聽說這個資方給咱們學校試鏡資格，其中也有程少的因素在。聽好多人說是因為程少上次下了莊亞楠的麵子，這次變著法補償她呢。也有可能是想重歸於好，誰知道呢？我看這事兒十有八九還是假的呢，莊亞楠最近天天拿鼻孔看人。”

    桑落柔柔地笑了笑，沒接話。上校車的時候卻正好和莊亞楠狹路相逢，桑落微微點頭示意，莊亞楠掃她一眼，沒有任何回應，一撩裙擺先鑽進了車裏麵。

    蔣媛還真說對了。確實是用鼻孔看人的。

    桑落倒也沒計較，跟在她後麵也上了車。

    郎蘭這次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化一些奇奇怪怪的妝，在場四個女生都心知肚明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今天見桑落臉上隻化了些淡妝，郎蘭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司機可以出發了。

    就算郎蘭今天不說這個要求，桑落也不可能搞砸這次試鏡。

    她現在需要錢，需要很多的錢，可她不想再問程杭借錢了，就算明知道這次試鏡是程杭安排的，她也隻能硬著頭皮裝作不知道，催眠自己是憑自己的努力拿下片酬的。

    就算程杭覺得桑落是承了他的好，桑落也能兩眼一閉打死不承認。

    所以在片場見到程杭的時候，莊亞楠她們都充滿了驚訝，唯有輪到桑落進去的時候就像木頭人一樣，看到二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程杭以為她是不認識自己，卻看到坐在自己旁邊的邱承宇伸長了胳膊大喊了一聲：“小姐姐！”

    桑落扶額，隻能抬起頭跟他打了打招呼。

    邱承宇滿意地縮回到自己的座位裏，卻對上了程杭不解的目光：“你這什麽眼神？”

    “憑什麽她認識你不認識我？”程杭很委屈。

    “這有什麽憑什麽，因為我偷偷加她微信了呀。”邱承宇拿出手機來晃了晃，又很驚訝地問，“不會吧，你什麽時候混得這麽差了，連人家微信號都沒搞到？”

    程杭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巴掌：“閉嘴吧你。”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加了桑落好多回了。他還以為桑落不用微信，原來人家隻是人為忽略自己的申請信息。

    很好。程杭咬牙切齒。

    這個小白眼狼！

    程大少一貫不怕事，也一貫錙銖必較，哪有放過桑落的道理？見桑落往幾位導演編劇前麵一站，自己也站起來往前麵走去。

    “握草！”邱承宇心中大叫不好，不知道這位大少爺又要整什麽幺蛾子，可惜人腿太長了，蹭蹭走兩步就到前麵去了。

    導演在圈內混了也有些年了，一些重要人物還是認識的，起碼眼前這位是資本方的兒子他總不可能不知道。他搓著手起身，暫時忽略了場中間站著的桑落：“程少有事？”

    程杭晃到桑落麵前，從她手裏麵抽出劇本，翻了翻：“這就是劇本？”

    導演點點頭。

    “想好讓她試哪段了嗎？”

    見程杭這麽問，導演也是個人精，幾乎是一下就反應過來程杭是什麽意思。他將原定的試戲片段否決，道：“這個啊，還沒定呢，程少有什麽建議嗎？”

    程杭仍在翻那本被翻動的有些發皺的劇本：“她想試女幾？”

    旁邊助理接話：“女三，叫陳菱歌。”

    “陳菱歌啊……”程杭點點頭，把劇本翻得嘩啦啦響，翻到一頁往導演麵前一遞，伸出長指在上麵指了指，“那就這段吧，您看如何？”

    導演哪敢反駁，拿過來劇本看了兩眼：“那就這段吧。”他讓人又把劇本拿給桑落，桑落看了眼那個片段，又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程杭。

    程杭目光看向別處，裝作很無辜的樣子，就差再吹個口哨了。

    程大少挑中的是陳菱歌抱著自己心愛的人哭的那段。

    其實憑心而論他這段挑的也沒什麽大問題，哭戲比較考驗情感醞釀，確實很有考核的水平，隻是程杭的舉動讓桑落有點警惕罷了。

    果然，心裏麵不祥的預感還是有了驗證，隻見程大少懶洋洋道：“試戲總要有人一起搭戲才行吧。”

    他素來我行我素慣了，沒等導演回答，把袖子挽了挽，就躺在了地下。

    他要演那個陳菱歌心愛的人。

    導演：“……”

    “桑落，準備開始吧。”

    桑落又神色複雜地看了地下那恬不知恥的男人一眼，隻好暫時屈服，跪坐在地下抱起了他。

    剛抱起來他，程杭就開始作妖了。

    “你用什麽沐浴露啊？”程杭低低嗅了下，道，“很好聞。”

    桑落臉都綠了，小聲罵道：“流氓！”似乎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說完這句話後，桑落就閉上了眼，再睜開的時候，她就成了陳菱歌。

    導演一看她這陣仗，來了點興趣。

    有些人演戲憑努力，有些人演戲憑習慣，而有些人演戲憑靈氣。

    憑努力的，想要演好一場戲，可能要私底下跟別人或者對著鏡子演練百回，才能找到點感覺，所以他們往往演的中規中矩，但總沒能抓住精髓。

    憑習慣的，那就多了，這種情況大多針對於那些從小到大就呆在劇組裏麵的，笑就是笑，哭就是哭，沒有一點自己的理解，演戲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習慣。這種人往往你會覺得她每部戲和下一部戲所飾演的角色。隻要換個裝扮，就能奇妙融合在一起。

    憑靈氣的，大概就是眼前這種。隻需要睜眼閉眼，她就是角色本身。

    這場戲是陳菱歌性格轉折的一個重要情節：她心愛的周曄哥哥在她的麵前死掉了。陳菱歌像是瘋了一樣，不敢置信，卻又極力小心克製地在周曄臉上輕輕拍著。

    “周曄哥哥，你怎麽了？”

    “你為什麽不說話了？你睜開眼看看菱歌啊！”

    程杭聞言，立刻睜開了眼，一雙桃花眼閃著光對桑落放電。

    桑落：“……”

    在外人看來，桑落就像是沉浸在某種悲傷的回憶中，肩膀止不住地顫抖。隻有她本人知道，她忍得好辛苦，她現在多想一腳把懷裏這個臭豬蹄子踹出去。

    再加上對著程杭這張不要臉的臉，桑落根本哭不出來。她拚命地回想悲傷的事情，最後心想：對不住了，蔣媛，借你一用。

    眼前的程杭漸漸和上一世那個血肉模糊的蔣媛重疊了起來，桑落腦海中想的全部都是，蔣媛死了。

    一個活生生的生命，現在隻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

    她和蔣媛認識了將近十年。最後陰陽兩隔，一個英年早逝，一個像牽線木偶一樣苟延殘喘地活著。

    所有人都走了，隻將她一人孤零零地留在程杭的桎梏之中。

    程杭感覺臉上一涼，一顆大滴的眼淚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然而他抬眼，望進了桑落的眼裏。

    她眼中還蓄著更多的眼淚，將落不落的。

    程杭這個電再怎麽也放不出來了。

    桑落就這樣帶著滿眼的淚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來，最後連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捧住周曄的臉，問：“你沒有死。你隻是在騙我，是嗎周曄哥哥？”

    沒有人回她。

    氣氛安靜地讓人感覺到寒冷。

    她這才明白，她的周曄哥哥是真的不在了。陳菱歌俯下身，將臉埋在周曄的肩窩，放聲大哭起來。

    哭的程杭心都碎了。

    導演點點頭，喊了聲結束。

    程杭就等這句話了，還管他裝什麽死人，上半身立刻從地上直起來，抱住桑落輕聲哄著：“別哭了，寶寶不哭了……”

    桑落一把推開他，抹了抹眼淚，低聲訓斥道：“誰是你寶寶，快滾！”說完，從地上爬起來，抹著眼淚回了郎蘭那邊，便走還邊打著哭嗝。

    邱承宇見桑落完成的很好，已經下去了，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跨到台上麵把丟人現眼的程大少給拉回來：“咱回去吧求你了程哥，別丟人了。”

    程杭給邱承宇一步三回頭地拉回去了。

    “哎，你覺不覺得她哭起來的時候，比笑起來的時候還好看？”程杭被邱承宇拉回座位上，含情脈脈地望著那個還在抽噎的姑娘。

    “你有病吧？”邱承宇離他遠了點。

    “不過哭起來好看是好看。”程杭自顧自地道，“哭幾次就夠了。哭的多了，感覺我心裏也跟著有點堵。”

    邱承宇扶額，覺得程杭這次是真的沒救了。

    “你他媽別以為我沒看到，人在台上演得好好的，你這個死人睜開眼睛瞎放什麽電？”邱承宇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罵道。

    “我放電？你怎麽就不說是她導電呢？”程杭低低地笑了，本來是很賞心悅目的模樣，落在邱承宇眼裏就跟鬼畜片段一樣。

    “我警告你啊，好好說話！”邱承宇摸摸胳膊，“你這也太可怕了吧。”

    郎蘭經過剛剛試鏡那一出，要是再不明白程杭到底是對誰動了心思，他這麽多年就是白活了。見桑落回來了，郎蘭拍拍她的背給她順氣，說，“先去外麵等著吧，後麵還有倆人呢，喊莊亞楠進來。”

    果然，郎蘭去打量程杭的時候，發現程杭已經準備走了。

    敢情人今兒是專門來看桑落的。

    郎蘭給程杭發了個微信：程少，等下要不一起吃頓飯？

    程杭都準備跟著桑落出去了，看到這句話，來了興味：桑落也去？

    郎蘭：那必須啊，我這四個學生都去。

    程杭：行。

    程杭回完郎蘭，又坐了回去，等A大這四個人試鏡結束。

    “怎麽不走了？”邱承宇懟了懟他，“不是要去追桑落？”

    “這種事兒要循序漸進。”程杭道。

    邱承宇翻了個白眼：“你就裝吧，我還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程杭想懟他兩句，張張嘴，終究還是沒說出來。因為莊亞楠進來了，試戲已經開始了，再說話多少有點不太好。

    隻是程大少不知道，自己盼著的鴨子剛試完鏡，就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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