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剛出去，同學就將她的外套遞給她：“桑落，給你衣服。剛剛有兩個電話打過來，我沒接，你自己看看。”

    桑落道謝，將外套搭在臂彎，打開了手機。

    顯示桑則知未接來電兩條。

    桑則知一般不會給她打電話的，一旦打電話，要麽就是家裏麵出了什麽大事，要麽就是外婆出事了。哪一種都不是桑落想要看到的。桑落趕忙給他回過去電話，那邊很快就被接通了。

    桑落趕忙問：“你剛剛給我打電話了嗎？”

    “對啊，剛剛怎麽不接電話？”桑則知語氣有些不爽，但很快就切入正題，“你趕緊買火車票，回家來見奶奶一麵！奶奶進重症監護室了！”

    桑落腦袋轟的一下，什麽都聽不到了。

    電話那邊什麽時候被掛斷的，她都不知道了。

    太陽照得很烈，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恨不得趕緊回家，似乎再多待兩秒就會像水汽一樣被蒸發。

    可是桑落握著手機的那隻手，冰涼。

    她顧不上去坐公交車了，打了輛車就往Ａ大趕去。

    滿心都被‘重症監護室’這五個字充斥著。

    她感覺自己快喘不上氣來了。

    司機見她好像很冷一樣，縮在那裏一直發抖，有些疑惑：“小姑娘，是我空調開太大了？”

    “沒事……”桑落搖搖頭，抓住副駕駛座的靠椅，像抓住什麽救命稻草一樣，“叔叔，能再開的快點嗎？我很急！”

    “好嘞！”司機是個熱心腸，聽她這麽說也沒推脫，油門一踩到底，沒十分鍾就把桑落送回去了。

    彼時蔣媛還在宿舍敷麵膜，宿舍們砰的一下就被人推開，像平地驚雷似的，把她嚇了一跳，差點飆出兩句髒話。

    定睛看去，來人居然是桑落。

    蔣媛：“？？？”

    桑落啥時候這麽冒冒失失了？

    不過桑落沒和她打招呼，而是直奔衣櫃，把自己的衣服隨意取了兩三件出來塞到行李箱裏麵。

    整個人看起來很匆忙，也很慌張的樣子。

    蔣媛這麵膜要是還能敷的下去就怪了。她一把把麵膜撕下來，站到了桑落麵前：“你要走嗎？”

    見桑落還是手上不停的收拾東西，好像沒聽到自己講話一樣，蔣媛抿了抿唇，心下覺得情況可能有點不太好。

    她從桑落手裏將那件衣服抽出來丟在床上，輕輕抱住了桑落，像哄小孩一樣拍著她的背哄她：“怎麽了，桑落？”

    “別著急，發生什麽事了嗎？”

    桑落沉默了好久，手懸空在蔣媛身後，還保持著剛剛收拾衣服的姿勢，兩眼空洞，不知道在看什麽地方。蔣媛也沒有再說話，隻是繼續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過了一分鍾，又好像過了很久。桑落整個人像是突然崩潰一樣，用力回抱住蔣媛，淚如雨下。

    “怎麽辦？怎麽辦？蔣媛，我該怎麽辦？我還要怎麽做？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麽外婆這麽快就進重症監護室了呢？就不能遲一點再發生嗎？遲一點，再遲一點，我就能拿到片酬，一切都能解決了啊……”

    蔣媛聽到片酬，就知道桑落是為什麽這麽難過了。她拍著桑落的背，問：“別著急，外婆需要多少錢。”

    “五十七萬。”桑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可能幫不上什麽忙。”蔣媛將桑落推開些，從自己抽屜裏麵取出一張卡，遞給桑落，“這張卡是我爸爸給我的成年禮。裏麵不多不少，有八萬塊，密碼是我生日。雖然和你需要的差的有點多，不過還是希望能幫助到你，就算隻是綿薄之力。”

    桑落咬著嘴唇，淚眼朦朧，但是沒有伸手接那張卡。

    “你已經對我很好了，我怎麽能繼續麻煩你。”桑落斷斷續續地道，說幾個字就抹一把眼淚，跟小時候想吃棒棒糖但沒吃到的小孩子一樣，委屈的很。

    蔣媛心想，就衝你這樣子，我哪裏狠的下心不幫你啊……

    她將那張卡強硬地塞到桑落手裏：“你收下吧，外婆的命比較重要。而且你不是說了嗎？如果你試鏡通過，等拍完就有片酬了。說不定都不用等拍完，導演就會給你片酬。”

    “你再想想，身邊有家庭條件還算不錯的朋友嗎？你可以打欠條，先解燃眉之急。”

    “想到了嗎？”蔣媛看桑落的神色，似乎穩定了下來，不似剛剛那麽慌張了。

    桑落的確想到了。她印象中，能隨手就出得起這筆錢的，除了程杭，還有邱承宇。

    她趕忙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邱承宇的聊天頁麵。

    借錢這種事，微信上說不太好吧……

    她的手停在鍵盤上，有些遲疑。

    想了想，轉而點開邱承宇的朋友圈，發現他問有沒有人要一起出來玩。桑落掃了一下底下的定位，是新城。

    新城是當地有名的娛樂會所，程杭他們的確經常會去那種地方。

    隻是……桑路點開百度地圖。

    新城和Ａ大，一個在最西，一個在最東。

    桑落咬咬唇，還是提起了行李箱。她抓住蔣媛的手，鄭重道：“謝謝！等我回來就給你寫欠條，我會盡快還你的！剩下的五十萬，我想，我可能有辦法了！”

    不管怎麽樣，去試試也總比不試好，桑落現在隻能祈禱那群公子哥在那邊玩的晚一點。

    然而桑落還是高估了京城這邊的車速，本來路程就遠，還堵的水泄不通，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

    桑落死馬當作活馬醫，就在新城大門旁邊站著。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能碰上邱承宇。畢竟這種地方以現在的她的身份，還是沒資格進去的。

    結果也不知是天公眷顧，還是什麽別的原因，還真給桑落等到了邱承宇。

    邱承宇頂著一頭蓬鬆的金發，光著膀子就從新城出來了。

    桑落疑惑地回想了一下，中午的時候他好像還不是這個發型吧……

    金色的頭發燙的很高也很蓬鬆，遠遠看過去，隨著他奔跑的步調上下彈動，有點像會動的千層餅。如果不是中午桑落剛見了他，可能一下還認不出他來。

    邱承宇倒是沒看見桑落，繞著新城外麵跑圈，邊跑邊喊：“我是帥哥！我是帥哥！”

    桑落：“……”

    她想，這種情況下不講話比較好吧，先讓大佬的自我陶醉完再說吧。

    大佬沒跑多久，就是單純為了完成大冒險那種任務一樣應付地跑了三圈。跑完，桑落出聲喊住邱承宇。

    “咦，是你啊。”邱承宇看到桑落，眼睛亮了亮，湊過來道，“中午還想一起吃飯來著，結果你走了，你怎麽到這裏來找我啊？”

    桑落別看眼，很有禮貌的沒有看大佬的上半身。

    邱承宇注意到桑落的目光，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穿上衣，甚至還有可能剛剛在人家麵前丟人現眼了。

    邱承宇：“……”

    握草，有沒有地縫給我鑽一個，在線等！

    桑落沒讓他尷尬太久，她咬著嘴唇，從外套口袋裏麵掏出了一張折疊的整整齊齊的紙，遞給邱承宇。

    “可以借我，五十萬嗎？”

    “我會盡快還你的！”

    “不過不借我也沒關係！”桑落一向很怕人拒絕，幾乎是剛說完借錢，就下意識地開始說，“你不借我也沒關係，其實不是很要緊，我……”

    “啊。”邱承宇撓了撓頭，打斷她，“五十萬？行啊，不過我錢包揣衣服裏麵了，我上去給你拿一趟，小姐姐你就在這裏等我行嗎？”

    桑落本來就沒有對邱承宇借錢這件事報以太大的希望，隻是想來盡力試一試，卻沒想到邱承宇真的答應了，她連忙鞠躬：“那個是欠條，我會盡快還給你！”

    邱承宇倒沒打開看那張紙條是不是真的欠條，或者寫的哪裏有沒有問題，他隻是笑了笑，很無所謂的樣子：“你怎麽這麽可愛啊，又不是什麽事，別哭了。”

    “對了！可以不要告訴程杭嗎？”

    邱承宇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桑落會有這個要求，不過他一向不會拒絕漂亮女孩的要求，況且這也沒什麽，便點點頭答應了。

    他捏著那張字條，轉身進了新城，回了那群狐朋狗友的包廂。

    “怎麽樣啊邱少，刺激嗎？”有人故意調侃他，“我這坐三樓都聽到您的宣言咯。”

    旁邊狐朋狗友們沒憋住，紛紛笑了出來。

    “去你的！我衣服呢？”邱承宇問。

    “在那兒呢！”有人指了指沙發上那件外套。

    邱承宇走過去把外套拿起來，在裏麵掏了掏，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今天自己沒帶卡。

    今天下午的時候邱悅要出去和霍嘉熙約會。她好不容易回國一趟，邱承宇就把自己的卡拿給她刷了，雖然也不見得霍嘉熙會讓她付錢。

    邱承宇扶額，開始到處做伸手黨：“給我張卡唄，裏麵有百來萬就行。”

    “邱少要錢給哪個小情人呀？男的女的啊？”

    “一個朋友而已。”邱承宇伸手敲打那個人的頭，“八卦什麽呢，肯定女的啊？我瘋了才會借給男人錢。少廢話帶沒帶卡？再這樣爺爺敲碎你腦殼。”

    “邱少發火人家好怕的。”有人陰陽怪氣地接了句，不過大家都開始展開錢包往出拿卡。

    “你那什麽朋友啊？帶上來一起玩唄？”

    邱承宇沒好氣兒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我能不知道？人家和咱們不是一路人，乖學生，懂我意思嗎？”

    “乖學生？”今天沉默了一整晚的程杭抬頭，“桑落？”

    邱承宇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心想，這可不算我告訴他，他這人自己長著個狗鼻子似的查出來的，桑落你可千萬別怪我。

    見邱承宇默認了，程杭突然冷笑：“好啊，好得很。”

    她來新城，問邱承宇借錢，都不問自己借錢。

    怕自己吃了她嗎？

    她程杭哪裏做錯了，像洪水猛獸一樣讓她避之不及？

    邱承宇沒管程大少又在抽哪門子的瘋，從中午心情不好開始蹂躪自己頭發開始，邱承宇就對這個男人失望了。他隨便從桌上摸了一張卡，剛準備問密碼，就被程大少一把打掉，把那些卡推到幾個狐朋狗友麵前，自己掏了一張卡遞給邱承宇：“拿我的給她，不用說是我給的，就以你的名義。密碼０５２１。”

    邱承宇接過卡，就準備下樓，卻被程杭喊住。

    “卡給你了，她的欠條不應該給我嗎？”

    邱承宇聞言翻了個白眼，將欠條往程大少手裏一塞：“給你給你都給你，神經病一樣。”說完拿著卡蹭蹭下了樓。

    程杭展開那張折疊的很整齊的欠條看了又看，一開始臉上還帶著譏諷的表情，漸漸開始帶上滿足又詭異的笑容。

    上麵的字清秀又工整。

    就像她的人一樣。

    程杭不用閉眼都能腦補出來她披著一頭軟軟的長發，細碎的劉海被風吹開，睜著一雙無辜的鹿眼看他的樣子。

    媽的，怎麽會有那麽可愛的人？

    然而想到中午桑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自己還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那裏等她，還有剛剛，問邱承宇借錢都不找自己借，程大少的臉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

    旁邊的狐朋狗友見邱承宇的臉像紅綠燈一樣變幻莫測，紛紛感到瑟瑟發抖。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陰晴不定吧。幾位狐朋狗友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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