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搬石頭砸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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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保成打地鋪睡了一宿,早晨起來整個後背發僵,胳膊腿兒都有些回不過來彎兒。
他支起身子抬頭看了看炕上,被子褥子都疊得整整齊齊,看來單蕙心早就起來了。他塌下身子,又重新躺了回去,抬頭看著房頂發呆:自己昨天晚上主動要求在屋裏打地鋪是不是讓單蕙心不高興了,畢竟她姑娘家家的初來乍到,就這麽跟自己同處一室總會有些尷尬,昨天還是應該到外麵去睡的。
明保成掀開被子,偷偷瞅了瞅自己的內衣,他平時都光膀子睡覺,不管是酷暑還是嚴冬,總覺得脫光了睡覺才最舒服,昨天還是有些別扭,本來想著睡覺也許能緩和一下尷尬氣氛,但是“衣帽整齊”地躺下之後,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而且是一覺到天明。
明保成正在琢磨著一會兒出去怎麽跟單蕙心說話,門簾突然掀開了,二福濕漉漉地像刺蝟似的小腦袋鑽了進來:“小叔,你再不起床太陽要曬屁股了!”
明保成眯縫著眼睛看著二福的腦袋,不解地問:“二福,你腦袋怎了?”
“小嬸兒給我剃的頭,好看不?”二福搖晃著腦袋,水珠甩了明保成一臉。
“她給你剃的?”明保成說不清現在的感覺,有些好奇,更多的是驚喜,真不知道單蕙心還有什麽不會做的。
二福鑽進屋,抬手胡亂抓著明保成亂糟糟的頭發,咯咯笑著:“小叔,你這頭也該剃了,也讓小嬸給你剃吧!”
明保成佯裝生氣地板著臉,抓住二福的兩條胳膊,反手向後一絞。
二福“嗷”了一嗓子,略帶哭腔地嚎叫著:“疼疼疼,小叔,小叔你鬆手啊……”
明保成隻是想稍微懲罰一下二福,這小子更機靈,也更皮。
“小嬸,小嬸看你呢!”二福繼續負隅頑抗。
明保成剛想敲二福的腦袋瓜子,一抬頭就瞥見單蕙心站在門口,他慌慌張張地鬆開二福,又趕緊撓了兩下亂糟糟的頭發。
二福逮著空趕緊鑽到單蕙心身後,對明保成扮著鬼臉:“小叔怕小嬸!”
明保成起身想要去撈二福,那小子早有準備,笑著跑走了。
明保成突然發現自己隻穿了一條短褲,害臊地趕緊用被子裹住下半身。
單蕙心紅了臉,趕緊別過頭看著其他方向。
“那個……我……”明保成慌慌張張地扒拉著身邊的衣服,不知道棉褲被踢到什麽地方去了,越緊張越慌亂,摸了半天最後隻摸到那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襖,他趕緊抓過棉襖穿上,又在被窩裏胡亂摸著。
“我幫你打盆水進來……”單蕙心轉身離開。
明保成來不及說什麽,隻能趁著單蕙心離開的時間趕緊穿好衣服褲子,然後又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被子褥子枕頭都卷成一團堆在炕頭,平時也沒覺得怎樣,現在他左看右看都覺得被褥疊得又不整齊又難看,又爬上炕攤開被褥重新整理。
單蕙心端著一盆溫水走了進來,看見明保成正在跟炕上的被褥較勁,淺笑著彎起嘴角:“一會兒我來疊吧。水放這兒,你來洗臉吧。”
明保成不好意思跟單蕙心說,平時自己都是在水缸那邊直接舀幾舀子涼水隨便抹幾下就算是洗過臉了,他趕緊下了炕,彎著腰點著頭:“其實我到水池那裏去洗就成……”
“我幫他們幾個都理過發了,一會兒也幫你理個吧。”單蕙心把手裏的毛巾遞給明保成。
雖然明保成知道自己這頭亂發是該理了,但是平時都是找胡同口那個剃頭匠連剃頭再刮臉,現在真要是讓白淨細致的單蕙心給自己剃頭,心裏還有點緊張:“那個……不用了吧……我找胡同口白老頭兒就成……”
“找什麽白老頭兒!”李鳳英無處不在,她用腦袋把門簾頂開一條縫,露出洗臉盆一樣的大臉,“白老頭兒前幾天死了,你沒聽見那幾天敲鑼打鼓吹喇叭的?別磨蹭,趕緊讓她給你刮臉剃頭,找身幹淨衣服換上。”
明保成一臉懵逼地看著李鳳英。
“看我幹嘛?”李鳳英瞅了一眼炕上亂糟糟的被垛就起急,“今天你們倆趕緊把結婚證給領了,要不然她一個大姑娘跟咱們家這麽住著算怎麽回事兒?家裏知道你打地鋪睡,外人又沒鑽進來看,誰知道在外麵都瞎說什麽?你不要臉我跟你哥還要!”
明保成抹幹淨臉,低頭瞅了眼自己的棉襖棉褲。
“找嶽修文借個衣服去,你們倆高矮差不多,應該能穿。”關於衣服這事,李鳳英早就打算好了,“順便找他給你當介紹人,你跟他是好哥兒們,不用給他錢……”
明保成垂著眼皮,悶聲不應。
“等等等——”李鳳英見明保成要出門,趕緊把手裏一兜紅薯塞給他,“這給他家拿去。你傻啊,空著手去,回頭讓人看笑話。”
明保成捧著紅薯,愣頭愣腦地回了一個字:“喔。”
單蕙心跟在明保成身後,趕緊向李鳳英道謝:“謝謝大嫂。”
李鳳英眯縫著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應著:“少來這套。”
嶽修文根本沒在意到底明保成給自己拿的是紅薯還是土豆,知道後者的來意之後,趕緊拿出來好幾件幹淨的長衫和外衣。
雖然明保成跟嶽修文高矮差不多,但是一個整天扛大包的體力工人還是比整天坐在屋裏寫字敲算盤的來得壯實得多,長衫穿在明保成身上鼓鼓囊囊,完全沒有嶽修文平時那種書卷氣。
明保成也覺出不合適,尷尬地笑著想脫掉長衫:“你讓我這麽個粗人穿這種衣服真是渾身不得勁,完全不像回事兒,那個……我還是穿棉襖……”
明保成抬頭看了一眼單蕙心,趕緊把下麵的話咽了下去。
嶽修文又拿出一件幹淨硬挺的中山裝,遞給明保成:“你要是覺得長衫不成,這件應該可以。”
明保成將信將疑地接過來,套上,然後忐忑不安地抬起眼睛去看單蕙心,後者抿著嘴笑著點頭:“這件不錯。”
明保成心裏一陣歡喜,傻愣愣地笑著看著單蕙心。
“那就穿這件吧!”嶽修文把長衫疊了幾褶,突然瞥見門口堆著的紅薯,“這個你拿回去,我家人口少,東西吃不完。”
“留著吃吧,你家也多了口人呢!”單蕙心轉頭四下看著,“怎麽沒看見二小姐?”
“嗨……”嶽修文無奈地笑著搖頭,“她昨兒個把腿給摔了。”
昨天嶽修文回到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前幾天回來二丫頭都跑出來迎接,還拉著他問東問西,昨天回家什麽動靜都沒,他居然還有些不習慣。
“哥,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去你們醫院找你,他們說你沒在。”嶽修武神色慌張。
“去鄉下衛生所了。”嶽修文拍拍身上的浮土,“怎麽了?”
“嫂子腿摔了。”雖然嘴上叫嫂子,還是個剛來沒幾天的“外人”,但是嶽修武是真真地把二丫頭當自己的家人看待——好像更像是姐姐一樣的感情。
嶽修文怔了怔,轉頭看著弟弟。
“媽說這都打春了,不冷了,豬圈該壘了,我推了一車石頭壘豬圈砌院牆,嫂子幫我搬石頭,不小心把腿給砸了……”
嶽修文趕緊到屋裏去看,二丫頭坐在炕上百無聊賴地拿著幾個小三角沙包耍著玩兒。
“哎?修文你回來啦?”看見嶽修文進屋,她把沙包扔在一邊,興奮地直起身體。
她的右小腿裸露著,青紫了好大一片,看得嶽修文心驚膽戰,表情十分嚴肅。
二丫頭看著嶽修文的臉稍微有點害怕,她膽怯地小小聲說:“那個——我想幫著修武幹點活兒,以前在家的時候我也見過他們搬石頭壘豬圈,看著挺容易的啊……”
嶽修文雖然不是醫生,但是以前隨部隊打過仗,如今又在醫院工作,這種挺常見的外傷他看一下還是知道嚴重程度的。
“不知道傷沒傷著骨頭,去醫院看看吧。”嶽修文拿出櫃子裏的病曆本,從抽屜裏又拿出一遝錢塞在包裏。
二丫頭往炕裏挪著:“我不去。”
“到醫院看看放心,別落下毛病。”嶽修文拿了棉襖給二丫頭,她卻已經退縮到炕最裏麵去了。
“我不去醫院……”二丫頭向後躲著,身子微微顫抖,“醫院裏要給人開膛破肚的……我害怕……”
嶽修文被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那是外科手術,你這個隻是腿傷了,如果沒傷著骨頭,隻要敷藥就行。”
二丫頭半信半疑:“真的嗎……”
嶽修文讓弟弟修武找了家裏的平板車,拉著二丫頭去了醫院。醫院晚上隻有急診,沒法拍片子,不過值班大夫說沒傷到骨頭,敷上藥之後就讓他們回家了。
雖然傷情不算嚴重,但是疼痛是難免的,二丫頭平時性格爽利,但是這真疼起來她還是齜牙咧嘴哭唧唧地像個小孩兒。
嶽修文陪在二丫頭身邊,渴了倒水,餓了喂飯,痰盂也放在屋裏炕上,她要是需要的時候,他會到屋外回避。
就這麽折騰了一宿,天快亮了,嶽修文才迷迷糊糊睡著。
明保成和單蕙心來的時候,嶽修文還沒睡醒,是強打著精神出來迎接的。明保成粗枝大葉不知道問候,單蕙心真心著急:“我去看看她……”
單蕙心話音沒落,二丫頭已經一蹦一蹦地瘸著腿從裏屋跳了出來:“我在這兒呢!”
不知道是腿疼還是跳出來費力,她滿頭大汗,額前的頭發簾濕漉漉地貼在腦門上。
單蕙心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你怎麽不在屋裏躺著,受傷了得養著……”
“我在禮物聽見你們說話了!我沒事兒了,好多了,就是腳一沾地就疼,隻能蹦著出來了……”二丫頭說著腳點了下地,立刻咧嘴皺眉,“蕙心姐,你進來幫我看看,幫我看看帶來的衣服穿哪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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