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保成抓住了王江，不知道王河趁亂跑去了什麽地方，隻能把王江扭送到村裏的大隊等待處理，卻沒找到願意管這件事的人。

    隻有一個自稱是村長的白胡子老頭兒聽了事情的經過，卻把明保成一頓數落：“偷雞摸狗的小事，何必興師動眾？王江這孩子我知道，到我們這裏來幾個月，對我們都很好。再說王江是單老師的孫子，自家人的東西，怎麽能算是偷啊？”

    本來誠惶誠恐的王江一聽到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姐夫，你聽見沒？我有村長給我做證人，證明我是好人。你也太小題大做了，爺爺奶奶死了，首飾也沒用了，我們要是不拿，到頭來還不是落到外人手裏？得虧我跟王河拿了，要不然肯定被那些吹喇叭、抬棺材的人給拿了去，這個我們提前拿走也算是替爺爺奶奶先保管起來了。”

    這王江好的沒學會，壞的倒是學得挺快，胡說八道的功夫也是日漸增長。

    “姐夫，我也不貪心，你看這些首飾能換多少換多少糧票，咱們給換了，分成三份，一人一份怎麽樣？”

    明保成還沒來得及反對，老頭兒倒是先拍了拍王江的肩膀，讚許地說：“孺子可教。”

    明保成還鬧沒明白老頭兒說的四個字是什麽意思，王江就已經站起身子，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夏迎秋見王江不僅沒有受到懲罰，反而光明正大地返回到單克勤家中，氣得哇哇大叫：“王江你偷爺爺奶奶的東西，你是賊，我要找……”夏迎秋在原地轉著圈，不知道應該去找誰。

    “得了吧，你算什麽東西！”王江打斷夏迎秋的話，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你個外人，別人家的事少插手。”

    他轉過身，向明保成伸出一隻手，無恥得十分坦然：“姐夫，剛才說好的，我把我和王河那份拿走，剩下那份歸你。還有金牌我也不要了，留給誌國，怎麽說我也是他舅舅。”

    “什麽你都別想拿！”夏迎秋目露凶光，“金牌本來就是誌國的，你居然有臉說你不要！你本來就不應該要！這些東西是姓單的，跟你沒關係！”

    “嗬嗬，姓單的？你們兩個人誰姓單？”王江嘲弄地說，“我姐姓單，我和王河都是她弟弟，這東西應該有我們的份兒。”

    說話間，王江突然瞅見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明其華：“行，大妹是我姐的閨女，我就再退一步，這東西還是分三份，我跟王河拿一份，姐夫你帶走兩份。”

    明保成默默地看著王江。

    這並不符合王江的性格，已經到手的東西他不可能拱手相讓，果然他還有附加條件：“反正你們來也是帶大妹回潞城的，也不可能在這兒住，這房子你們也沒用，我跟王河就打算在這裏落戶了，就住在爺爺奶奶的房子裏。到時候我們去村裏寫個字據。”

    王江斜著一邊肩膀，嬉皮笑臉的樣子非常像王胡子，明保成忍不住衝上去一把薅住王江的領子，攥緊了拳頭。

    “姐夫，好好說話，別動手……”王江雖然嘴上認慫，身體卻向前挺著，“你看這個房子破破爛爛的，還得好好修修才能住人，你們不在這兒住，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給我跟王河，以後我們也好在這兒娶媳婦兒……還有，爺爺奶奶就隻有我姐她親爹那一個早死的兒子，現在這房子我們不住不知道便宜誰了，還有還有，爺爺奶奶的墓在這兒，你不能讓我姐大老遠的來給他們掃墓吧？我跟王河住在這兒，保證每年給爺爺奶奶掃墓，還有我姐她親爹，我們肯定也會給他燒紙的……”

    明保成鬆了鬆拳頭，狐疑地看著王江。

    “姐夫，你看你娶了我姐，她給你們明家生了好幾個孩子，還一直任勞任怨地照顧著你們家哥哥嫂子侄子侄女。我姐是什麽人？往小了說，她是我們胡同裏最有文化的女人，往大了說，她可能是整個潞城最有文化的女人，你能娶到她，真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王江往後撤了兩步，擺脫了明保成的鉗製，“她跟你在潞城，也就不能給她親爹和爺爺奶奶盡孝了，我代替她在這裏幫她爺爺奶奶守著房子有什麽不好？”

    明保成死死地盯著王江，很久才吐出幾個字：“你——當真會照著你說得做？”

    “你愛信不信，這事我又沒法證明給你看。”王江朝門口招了招手，王河從院門後走了出來，“要不然這樣，我們兄弟倆跟你到村裏寫個字據，把掃墓的事也都寫上成不？”

    因為明保成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字都不會寫，所以字據是讓村裏最有文化的白胡子村長寫的，夏迎秋唯恐王江要耍花招，還特意把上麵所有的字一個一個念了下來，確認好後她才跟明保成說：“保成哥，我要是再好好多跟蕙心姐學點兒字就好了，這個啊，我能認識一大半，還有一小半不認識，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誑咱們啊？”

    “我讓他們寫兩份一模一樣的，到時候我拿回去給蕙心看。”明保成想了個笨辦法。

    “就算看出毛病來能怎麽樣？他們不掃墓咱們還揪著他們啊？”夏迎秋覺得這件事明保成是絕對吃虧了。

    “那就是憑良心辦事了，但願他們能代替蕙心盡一點兒孝心。”明保成想到單蕙心跟自己說過，她已經有很多年沒回過老家，已經有很多年沒給自己早逝的父親上過墳了。

    夏迎秋摟著明其華，想要再說些什麽，最後她也隻是歎了口氣：“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這都是什麽世道，像王江王河這種人就應該被抓起來關幾年，省得禍害。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舅舅呢，有他們這種舅舅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他們不會潞城也好，省得給你和蕙心姐添亂，大妹他們幾個沒有他們這倆舅舅最好！”

    明保成蹲下身子，摸著明其華的頭：“大妹，咱們回家了，終於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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