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節節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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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雲頓時跌坐在地,垂著頭,任憑冷汗一滴一滴濺落在地。身下的軟紅錦毯被她的汗水洇濕,染深了顏色,鮮豔中帶著不可逆轉的悲哀,那是血的顏色。

    她完了,辜負了鬱夫人的期望,在元府是肯定待不下去了,可鬱夫人定不會放她離開,讓她把事情傳揚出去,那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元長音不理會碧雲的哭泣,她揚起頭,向元雍道:“女兒回泠玉閣換衣服,四處找不到綠袖,最後在西廂房裏發現了她。”

    她拉起綠袖的長衣,露出纖細的胳膊和手腕來:“您瞧瞧,她身上一道一道,都給打成什麽樣了。當時她是被綁起來的,女兒若是來晚了一會,豈不是要給打死了?”

    隻見綠袖白皙的肌膚上,赫然腫起條條赤色血痕,傷痕上雖塗抹著白色藥膏,因是新傷,卻也十分清晰。賓客不由嘩然,雖然各家族中都有虐待奴婢的事例,但像這般不分場合、不看主子的打人,還是頭一次見。

    “誰打她的?”元雍驚問道,眼前的狀況顯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元長音憤然道:“是三個喝醉了酒的小廝,合起夥來打人,還在西廂房摸了些值錢的物件,博古架上有一個陛下新賞的白玉月牙瓶,不知給哪一個打碎了!還有、還有一個小廝,喝醉了就往丫頭住的東廂房跑,我怕他做出什麽事來,就拿花瓶把他砸暈了。”

    鬱夫人聽到先前幾句時,還能勉強坐得住,可聽到打碎了周豫賞下的玉瓶、喝醉了跑去丫頭房時,塗著厚厚脂粉的臉瞬間變色,就連玫瑰紅的胭脂都掩蓋不住。

    元雍麵上青白相交,他緩緩站了起來,向身旁一個貼身仆役叮囑兩句,向眾人道:“今晚府上出了些亂子,恐不能留客人盡興了,諸位的馬車我已吩咐了,很快就會牽出備好。今日之事,元某很是慚愧,在此向諸位賠禮了,等改天再補請吧。”說罷長揖一禮,以示歉意。

    眾人見他這樣說,除卻還未等到堂弟的唐文之外,都紛紛起身告辭。隆重的晚宴上鬧出迷情香一事,已經很是尷尬了,熟料隨著元長音的突然歸來,情勢更是在尷尬難堪的路上越走越遠。若是再聽下去,恐怕就不止是誤會了,連陰謀都挖得出。

    衣裙的窸窣聲過去了,短暫僵硬的告辭聲也過去了,唐文之也被請到別院等候消息。霎時間,熱鬧的海棠廳中人影寥落,閑雜人等都被請了出去,留下來的不是受人指使的狗腿子,就是兩兩間有個人恩怨的,明亮的燈火裏暗流洶湧著對峙的氣氛。

    元長音該流的眼淚也流得差不多了,她掏出手絹子來擦擦,順便捂嘴偷笑了一秒。

    “那四個下賤的奴才是誰?”元雍怒從膽邊生,不多時便有回來的人報上姓名。

    元菀衣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地,抓住元雍的衣擺道:“是女兒房裏的,是女兒管教不嚴,請父親恕罪。”

    “一群蠢貨,我原瞧著你自小聰明,誰知如今卻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元雍更大的恨意是對著大夫人的,“錦月樓的事難道是巧合麽,誰教唆壞了菀衣,誰心裏有數!”

    一時又有小丫頭前來稟報,說和唐奕之一起躺在床上的,是錦月樓的丫鬟繡雲。

    元雍深吸一口氣,命令道:“對外就說繡雲心術不正,企圖迷惑唐公子,他要是醒了就送他回去,交給他父親宗正寺卿處理。至於那個繡雲,先捆起來扔柴房裏,如果唐奕之還肯要,就送她去唐府做小妾;如果他不要,就直接殺了了事,當時暴病死的就成。”

    主子們犯了錯不過是傷了麵子,輕則挨罵重則處罰,可下人們若是卷進這些紛爭裏,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條。綠袖看在眼裏,很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挨了打的身子本就虛弱,晃一晃差點栽倒在地。

    “你先回去吧,這件事委屈你了,為父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元雍看著聰慧剔透的元長音,心中長久以來對元菀衣的喜愛,不覺漸漸有些動搖。眼前的少女雖不是他的骨血,卻比他的骨血要強上許多。

    他對元長音是有愧疚的,不過限於他極低的道德感,愧疚不過一瞬而逝,很快就蕩然無存了,畢竟他是個利益至上的人。“陛下賞賜的玉瓶被砸一事,今天在場的人太多,肯定會傳到陛下耳裏的,長音,你……你近來得聖上的歡心,此事還是你去求情的好。”有時候能融化男子剛硬的,是女人的溫柔軟語。

    “女兒會盡力的,請父親莫要擔憂。”元長音答應了,晚宴上她替自己出了一口氣,將矛頭指向了鬱夫人,順帶坑了嫡姐一回。她到底不是元家的人,該懂得適時而退,事情做絕了對她沒好處。

    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

    元雍的眼神一下子滿是怒火,鬱夫人從未見他這個樣子,害怕地後退一步,卻被元雍一把扯住了袖子。他逼視著她,一字一句道:“你身體不好,等處理完了這些事,我就送你回娘家休養一陣子,你不要以為,離了鬱家的支持,我便不能在朝中站穩,這麽多年過去了,該是你學會審時度勢的時候了。”

    鬱夫人站立不住,扶著桌子恨道:“你就是這麽對我的,虧得我還是你的結發妻子!”她掩麵而泣,道:“你是瞎了眼麽,瞧不見那個賤丫頭是如何欺負菀衣的?她是你從小捧到大的寶貝,你就甘心看她被一個庶女踩著?”

    元菀衣聽了這話,悲從中來,亦大哭起來,向元雍求情道:“求父親給母親留些臉麵吧,她縱使有錯,也不該讓她回娘家!母親若是走了,家裏這麽多事,誰又能忙得過來?”

    元雍不聽則已,一聽更是火大,索性發狠道:“臉麵?你問問你母親,她行事可能顧忌元家的臉麵?我瞧她還是走的好,她不在家,用不著興風作浪,哪裏能捅出這些事來?”元雍氣得一甩袖子,拔腳便走,他心意已決,誰也勸不回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