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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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人問清徐,他對施顏的第一印象是什麽,他一定會答“奇怪”,而不是“美貌”、“楚楚可憐”之類。

    雖然他是墓衛統領,本身有極高的武功,可他並不是占卜師,也算不到薛應吾老先生今日命中有劫。所以他會出現在薛府,實在是施顏太不走運。

    薛老先生出身名醫世家,雖不是宮中的禦醫,水平卻也相差不大。二人結緣於一次有關墓衛的突發病情,清徐看他醫術不凡,便將他引薦給周豫;周豫看自己身邊不缺禦醫,又把他交給了慕林淵,讓後者在薛老身上發掘價值。

    慕林淵當真是骨骼清奇之人,清徐原以為他會讓周豫撥一筆經費,修繕和擴建濟世堂,將薛老的醫術發揚光大等等。可誰知慕林淵轉了一晚上腦子,第二天竟宣布要煉製毒藥和相配的解藥,且還是大批量、多種類的生產。他本以為周豫會出麵阻止這個荒唐的決定,熟料周豫才聽到一半,就痛快地表示同意……徒留清徐一人原地發怔。

    他今日出宮辦事,慕林淵便托他前往薛府,替他向老先生傳句話。

    剛剛寒暄一下,前廳就嘈雜起來。一刻鍾後薛老先生回來,二人繼續方才的客套寒暄,可惜半柱香過後,小丫鬟又嚷了起來。

    門前站著一名女子,大約二十歲上下,粉藍紗裙襯出纖細的楚腰,裸露在外的一點肌膚皎白如雲月。烏黑的長發反綰,梳成雙刀髻,用一支銀簪固定。

    刹那間,二人眼眸相接,旋即又快速撇開。眨眼間的凝視太快,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不對!不需要經過縝密的思考,清徐僅憑直覺,就敢肯定眼前的女子不對。一瞬的眼神交匯,足以看出一個人是否單純,而施顏的眼神,絕不是一個少女或少婦應有的情態。

    那是一種試探與猜測。

    “姑娘不是在前廳嗎,怎麽走到這裏來了?”薛老先生並未察覺到二人的眼神交流。

    施顏心中湧動的暗流並不比清徐少,她也清楚,眼前的人很不尋常。隻可惜時間緊迫,她來不及思索清徐的身份。

    她絞著手帕,流露出羞澀難言的神情。施顏沒有把握殺掉清徐,以眼下的不利境地,她隻能先裝出柔弱的樣子。

    “這位姑娘是來道謝的,夥計們都去廚房吃飯了,她找不到人,就一路誤打誤撞走到這裏了。”小丫鬟替她回了話。

    道謝?清徐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像她這般模樣和打扮的女子,怎會沒有跟隨的丫鬟小廝,竟會孤身一人闖入。

    “姑娘,我看你——”清徐決定先發製人。

    “多謝老先生相救,奴家謝過恩人了。”施顏不等清徐說完,便匆匆向薛老先生行了一禮,順著來時的回廊,疾步向前廳走去。

    “姑娘!”清徐低呼一聲,轉向老先生道:“恕不能奉陪了。”說罷急忙向施顏奔去。

    “難道是老相識?”薛老先生納悶地看著來去無影的二人。

    夜幕又深了幾許,薛府的燈光星星點點,與空中微明的天河遙遙相對。

    不能暴露身份,這是墓衛行動的首要準則。清徐隻恨此刻不能大喊“抓小偷”,不然即使抓到了,他也無法向官老爺解釋自己的身份。

    施顏的身影在收攤的小販和茶館酒肆間掠過,好似故意一般,所經之地必然踩翻幾個果籃、撞歪兩塊招牌,盡可能給緊跟不放的清徐製造麻煩。

    再往前就是繞城而過的長河了,河流從山野而下,分兩條流過城北和城東,在城門處流向下一處郊野和城鎮。

    清徐畢竟是個男人,生來在速度與步伐上占優勢,且又經過墓衛的嚴格訓練,故而沒等施顏想辦法采取其他措施,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拖翻在地。

    “放開!”施顏低聲哀求道。在清徐觸到自己手腕的一刹,她已經感受到他的力度,死死拽住而不留鬆動的餘地,以及其他幹淨利落的摔人,都絕不是一個普通男性應有的力量。連一秒鍾的權衡也不用,施顏立刻放棄了掙紮,在她的功底還未暴露之前,繼續裝柔弱才是最佳選擇。

    “你是什麽人?”清徐將她拉入左側昏暗的小巷,以避開好奇者的目光。

    “我、我……”施顏的淚水滾滾而下,頃刻間淹沒了柔和的嗓音。

    “嗯?”清徐感到莫名其妙,此前他習慣於同男人打交道,對女人實在不甚了解。

    “奴家不是什麽良家女子,我也不想活了,求大人放過奴家吧,讓奴家去死好了——”施顏哭得涕淚橫流,柔弱的雙肩也隨之上下起伏。

    難道她錯服毒藥是自殺?難道那充滿試探與猜測的眼神,是不希望自己救她?可是她何必向薛老先生道謝呢?清徐的腦袋裏仿佛被強塞進一窩馬蜂。

    “你是哪裏的人?呃,你先別哭,或許有人在找你。”清徐一邊笨拙地安慰,一邊想她究竟是怎麽回事。

    “奴家是花街的,大人您不要管了,”施顏從袖中取出短刀:“大人不走,奴家就死在這裏!”

    花街,清徐知道那裏,長安多數妓院都在那條街上。

    “不行!”清徐見她已拔出刀鞘,急忙奪下她手中的刀。

    施顏仍是哭個不停。

    “好了好了,你先起來,”清徐扶著她從地上站起,又道:“你在城裏有親戚嗎?我送你回家。”

    “不哭了,如果有人找你麻煩,這些錢夠用麽?”清徐遞給她一隻錢袋。

    “不要,奴家不要。”施顏哭著將錢袋推回去。

    “你拿著,別再想死。”清徐話一出口就開始後悔,生硬得連他自己都聽不下去。

    “奴家的父母在鄉下,城西有一個親姐姐,不過已經嫁人了。”施顏隨口扯謊道。

    “天晚了不能出城,那我先送你去姐姐家,我去幫你找輛車,就在這裏等我。”清徐長舒了一口氣,這姑娘哭了半天,總算說句有用的話了。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清徐向附近一輛牛車走去,等談好價錢回來,施顏已經不見了。

    一陣晚風吹過,清徐不由打了一個激靈。黑魆魆的屋影人影重重,他四下張望,哪裏還找得到施顏的蹤影。

    一把尖刀在草地上發著微弱的光,清徐走上前去,正是他從施顏手中奪走的那一把。那時他隻來得及扔出,而沒有細看刀的種類。

    子母刀!清徐在訓練墓衛的時候倒是用過。但無論如何,一個普通姑娘、或者說妓女,是不太可能接觸到這類武器的。

    該死!他真想給自己一巴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