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冒險苦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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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事?”元雍仰在藤椅上,眼眸卻很是陰沉,像盛夏廊角處猝不及防的一陣冷風。

    元長音穩一穩心神,免得被他的神情釘在當地。

    窗外劈裏啪啦響起了打板子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板子高高揮起,悶悶砸在小丫頭身上,倏忽間就是數道殘酷的弧線。

    “長音隻想若一句,您若是還不死心,非要繼續找下去,五姐姐的身份早晚會被更多人知道的。”她唯恐元雍又要發脾氣,便事先退開一步,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說什麽?”元雍從喉嚨中發出冷冷的笑聲,一把推倒桌案,站起身來道:“誰會知道?你同我說這番話,安的是什麽心,難不成你想捅出去?”

    “既然那天你都瞧見了,我也不妨告訴你,零兒是我最心愛的孩子,普天之下誰也比不上她。她失蹤了,我就是要找到她,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你明白了麽?”

    元雍像個遊走在理智和崩潰邊緣的人,元長音並沒有十分的把握,能不戳到他的痛點。但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

    元長音蜷起細長的娥眉,清冷的眼眸中流露出痛心:“那晚父親親口喊了五姐姐的小名,雖然在場的丫頭都被打死了,可這並不能保證事情不外傳,當時屋外也不是沒有人。搜捕刺客鬧得動靜越大,打探消息的人就越多,天曉得會不會被人探出來?如果讓外人知道,父親囚禁親生女兒,又會被拿去做怎樣的文章?”

    元雍冷哼一聲,眉間怒意乍起,仿若雷聚電凝:“你以為自己是什麽,竟敢替我操心?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你覺得是零兒重要,還是那起子說閑話的外人重要?”

    元長音默然不答,元雍卻越發生氣了,碎瓷片踩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向她逼近,惡狠狠道:“嗯?說啊!”

    窗外的板子聲還在繼續,小丫頭的叫聲愈發慘烈了,夜晚舒然流動的馥鬱花香裏,漸漸添了血腥的味道。

    “五姐姐當然更重要,可是,”元長音唇角微動,低低吐出一句話來:“如果五姐姐已經死了呢?難道父親還……”

    一語未畢,元雍已按捺不住心中憤恨,上前一把將她抵在牆上,掐住了她的喉嚨。“給臉不要臉!”

    他騰出一隻手來,狠狠給了她一巴掌:“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不介意立刻殺了你。”臉頰頓時泛起火辣辣的疼,她很想揉一揉臉,可眼下不是能任性的時候。

    元長音迅速估計了一下情勢,元雍已經對她發火了,如果她選擇離開,這將是細作在雇主心裏的一個黑點,他每想起來一次,想殺想廢掉她的心思就會多一分;而如果照原計劃;孤注一擲,或許還有扭轉的機會。

    既然沒有退路可走,索性便豁出去算了。

    元長音看向他的眼神裏絲毫不帶畏懼:“五姐姐是死是活,你心裏沒有數嗎?那天晚上沒有人出府,而她卻失蹤了,大夫人經此一事抱病不出,如果五姐姐還在,她有什麽理由不交出來?”

    元雍掐住她喉嚨的手越來越緊了,使她感到呼吸困難。

    “咳……咳咳咳,”她奮力掙開元雍的手,輕蔑道:“如果你願意欺騙自己,那我無話可說。我今天來,想問的隻有一句,如果你相信五姐姐還活著,為何不與京兆尹大人聯係,讓他幫忙找遍整座京城?為何你手下的人,偏要在春波湖和山坡草地上找,你究竟想要什麽?”

    “別說了!”元雍大喝一聲,整個人卻像被這一聲抽幹了力氣,歪倒在地上,捧著臉哭了起來。

    元長音半跪下來,凝視著元雍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一字一句道:“其實你心裏何嚐不清楚,五姐姐多半已經死了!你把桂熙堂翻了個底朝天,仍舊一無所獲,所以你就開始找那些能掩埋屍體的地方,對不對?”

    她一點都不可憐元雍,年輕時他好色,是他硬要娶六姨娘,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最終也是他毀了這對母女。一死一囚,當真是他親手造成的。

    但這些怨氣並不能說出來,既然她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是需要好好說話的:“父親,我若是那個拐殺了五姐姐的人,定然能藏一天是一天,決計不會向你坦白的。”

    “為什麽?”元雍的思緒已經被她徹底攪糊塗了。

    “那晚我僅僅說出對大夫人的懷疑,您就能差點殺了她,若是五姐姐的屍體真被找到了,您又會如何待她呢?更何況找不到屍體,就不能徹底坐實大夫人的嫌疑。”元長音摘下鬢邊的六月雪,將它輕輕放在地上。

    隨著那朵花被一同放下的,還有一點渺茫的希望:“長音還想再說一句,因為那夜您搜捕及時,或許五姐姐還活著,或許大夫人之所以交不出人來,是因為五姐姐很聰明,想辦法逃脫了……”

    她知道自己的言辭經不起仔細推敲,但一時唬住人還是可以的,元雍如今被苦悶的情緒包圍著,一點點希望都足以讓他握住。

    作為一隻老狐狸,元雍固然老謀深算,是她所不及的,但人人都有軟肋。至此元長音已確信,元春零就是他的軟肋,一旦碰上,再無理智可存。

    再強大的敵人,都能順著他們的軟肋,一節節敲下去,直至最終淪為瘋子的那一刻。

    “是……你說得對……若不是她逃走了,那該死的婆娘又怎會不交出來呢?”元雍似哭似笑,跌跌撞撞爬起來,倚在門框上失神地張望:“你說零兒能去哪裏呢?她是怎麽逃出去的,有沒有受傷?”

    元長音懂得,此時此刻,他在逼著自己相信,元春零還有一線生機的可能。一旦他接受了這個理念,它就會長駐於心,支撐著自己做回正常人。

    她扶著元雍起來,暮色裏微風涼,又替他披上了外袍。“如果您露出疲態,肯定會有大把的小人伺機而動,企圖給您的黨派添亂。若衡山侯府威勢不再,即使來日五姐姐回來,您又該如何保護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