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菀衣被她的眼神蹬住，猶豫著張了張嘴，卻不敢說話。她心頭被元長音勾起的怒火，已經蔓延到全身，刺激得她火燒火燎地坐不住，急於站起來走走。

    自從元長音出現後，她的生活就被徹底打亂了，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優雅小姐，成了形象頻頻翻車的配角。在關於唐奕之的迷情香一事發生後，就有不少人對她們母女產生了看法，私下裏猜測她苛待庶妹，目光短淺見不得自家人好。

    父親和母親雖然寵她，卻也是有條件的，元菀衣回憶起幼時，每當她將規定的詩詞背誦下來時，父親便會抱起她去蕩秋千；可如果她耍賴不肯，便會被關進房間裏，什麽時候背完什麽時候出去。

    父親要求她為元家增光，母親則一心希望她能找個好夫婿。她雖是愛玩的天性，卻迫於父母的期望，不得不裝作乖巧懂事的樣子。她要大度、和善、體貼、識大體，哪怕她的一切美好品質都來源於表演。

    可元長音的到來打破了她的偽裝，她嫉恨她奪去父親的注意，嫉恨父親對她明顯的偏袒，於是她想到了報複。奈何元長音這棵野草有兩分手段，不僅次次讓她無法得逞，更是害她在眾人麵前出醜。

    她已經能感覺到，父親對自己與日俱增的失望，以及母親每每看向她時，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是元長音害她淪落到這地步，最可恨的是，自己在她麵前竟毫無還手之力。

    不，最可恨是不是這個，最可恨的是，她竟比自己搶先一步，即將入宮成為周豫的嬪妃。

    元菀衣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膚中，刻下一道一道血痕。

    忽然間房門大開，驚起的夜風直撲進來，吹滅了一半的蠟燭。光影一黯，整間屋子頓時陷入了極壓抑的死寂之中。

    緊接著，屋外傳來了“嚓……嚓……嚓”的聲音，是越來越近的連續聲，直“嚓”到人的嗓子眼裏。

    “誰在外麵？”鬱夫人強自鎮定道。

    最先映入元菀衣眼簾的，是白樹扭到一邊的頭顱，眼睛瞪得老大，頸皮上一圈鮮血，如今已止住了不再下淌。

    在驚懼與駭異的情緒擠壓下，元菀衣掌控不住身體的平衡，一個不穩驟然跌到桌下；鬱夫人則像是被釘住了一般，坐在椅上動彈不得，整張麵孔刹那間僵住了。

    “大半夜的，還能是誰？”元長音拎著白樹的袴腳，將他拖進門內，仿佛不這樣做，鬱夫人就看不清人似的。

    她徑直將白樹拖到了鬱夫人腳下，元菀衣的身邊，後者連尖叫都不敢發出，隻拚命地往牆邊縮去。

    “好好看看，這就是你親自挑選的高手！哦——我方才趴在窗上聽了一段，這人是您那個叫鬱寄名的弟弟，由他培養的好手下，對吧？”

    元長音發出極放肆的笑聲，輕蔑道：“原來當朝丞相的眼光也不過如此，你們鬱家啊，怎麽總出些無能的人物？上一個是誰來著？”

    她歪著頭，撐腰作思考狀，忽又咯咯笑了起來：“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六公子鬱清啊，差點就娶了二姐姐！”

    鬱夫人好歹是經曆過周豫與東海王的黨爭和政變的，她咬牙站起來，聲音因憤怒而變得顫抖：“即使你即將入宮，丞相大人的姓名也不是你能叫得的！”

    元長音無所謂地笑笑：“你說鬱寄名？我怎麽不能叫？你若有不滿，試著把這事捅出去啊，讓人家相信才是你的本事。”

    “你……”鬱夫人氣得渾身發抖，保養得宜、戴著紅寶戒指的食指伸向她，仿佛在譴責她的無恥。

    元長音絲毫不為所動，看她就像在看一個搞砸了事情的跳梁小醜：“罷了，我懶得和你說這些，我今夜來，隻想好意提醒你們一句：別再招惹你們惹不起的人。一次次自打臉很有意思麽？我要是父親，可真想殺了你，治家治府不見得多有才能，給家族抹黑添亂倒很有一手！”

    元菀衣被她嚇傻了，一味地往後縮，元長音見狀一把拎起她的袖子，將她整個人扯了起來：“至於你，就別再打與我作對的主意，起來！”

    “你要做什麽！”元菀衣尖叫起來。

    “住口！”元長音捂住了她的嘴，低聲道：“如果你想把人喊來，那麽隨你，到時候我盡可以脫身，留下一具屍體等你們解釋吧。”

    好在元菀衣尚有一分殘存的理智，沒有被徹底嚇傻，聽了她的話終於明白過來，知道如今不是叫喊的時候，便乖乖閉上了嘴。

    “等等……”鬱夫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駭然問道：“白樹的手下呢？他們又在哪裏？莫非……”她沒有膽量再說下去了。

    “白樹？”元長音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這個蠢貨。”她冷冷瞧了那屍體一眼，拍手道：“綠袖，你進來吧。”

    迎著鬱夫人和元菀衣驚疑的目光，綠袖捧著四柄長劍，悄無聲息地從門邊繞了進來。她泠然施了一禮，道：“回夫人的話，這四把劍的主人，都在今晚歸西了。”

    鬱夫人再無話說，“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怎麽可能，你武功明明沒那麽高的，你究竟使了什麽陰毒的法子……”

    一語未畢，便被元長音冷冷地截住了：“說到陰毒，我可不及你們一分，你不妨實話告訴我，如果我真按他們的要求，說出元春零的下落後，你們又會如何對待我呢？”

    “回答我！”元長音陰冷的氣息如絲縷般將元菀衣裹住，她忍受不了她的注視，想逃又無處可去。

    “沒有……我們不會殺你的……”元菀衣躲閃著她，聲音越來越弱。

    此時鬱夫人冷哼一聲，她料定元長音此番前來，不會要她們母女二人的性命，便實話實說道：“你倒聰明，猜得沒錯，即使你說出元春零的藏身地點，他們也會照我的吩咐殺了你。等到你的屍體被人發現時，畏罪自殺的帽子已經製作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