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線索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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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找出那張字條來:安載故遇,極昌緣水,人知待年,聲鶴盡欲,文歸夢蕭,其中果然有一個鶴字。

    元長音頭一次覺得,自己離山河鏡的密碼這樣近,就是它了,一定就是它了。心髒在胸腔裏咚咚跳著,越是劇烈,她的精神就越集中。元長音屏住呼吸,仔細地逐行這一段軼事。

    皇甫虞少年時,隨家人出遊去過春水川,在那裏遇見一隻白羽赤喙的仙鶴,他撫摸著仙鶴純白的羽,仙鶴亦不願離去。回家後許是太過思念的緣故,仙鶴竟入了他的夢,口吐人言:王朝覆滅之時,亦吾歸來之期。

    數十年後金陵城破,宦官們發現縊死在紫微宮裏的皇甫虞,替他穿好衣裝下葬時,曾有人一時眼花,真的在皇甫虞的墓前見到一隻仙鶴的影子,白羽赤喙,飄飄欲飛。

    元長音試圖將它與五言詩聯係起來,究竟要怎樣排列,才是貼合這段往事的呢?她相信能令皇甫虞念念不忘的仙鶴,與藏詩鎖密碼裏的鶴字,有著同一個故事背景。

    然而在排列組合的過程中,她遇到了麻煩。遇緣知鶴夢,故緣待鶴歸,都是合情合理的排列順序,但其中到底哪一個正確,她就不得而知了。

    好不容易離曙光近了一步,元長音不得不再次停下,仿佛她要開一把鎖,卻拿到了兩把鑰匙。國師當初設計密碼的時候,一定是故意這樣做的,元長音暗暗歎息,不會要她碰運氣吧?

    她知道山河鏡對周豫的重要性,並非是能碰運氣的兒戲,如果找不到最佳的排列組合,就不能輕舉妄動。

    背部的藥粉已經幹了,元長音隨手扯過一床暗藍撒花紗被,輕輕披在了背上。夜裏氣溫微涼,她可不想因此而發燒。

    元長音將那疊資料翻來覆去地瞧,卻橫豎摸不著頭腦,焦慮中她在床上挪來挪去,連帶披著的紗被也簌簌作響。

    綠袖聽到響動,從書架後探出頭來道:“小姐疼得厲害麽?要不要再服一丸?”說著就要去倒水。

    “不用了,”元長音止住她,不好意思道:“吵到你了?我方才是在想藏詩鎖的密碼,並沒有很疼。”

    “很難找嗎?”綠袖憂慮道:“既然國師的密碼這樣難解,小姐不如稟告陛下,讓他另請高明得了。如果因為失誤搞砸了事情,到時候陛下會怪罪的。”

    “這怎麽行?”元長音道:“我答應過陛下的,找到山河鏡亦是我離開皇宮的條件之一。”沒辦法,當初她答應的時候,可不知道山河鏡這樣麻煩。奈何自己選擇的路,硬著頭皮也要走完。

    房中的桌案上高高點著十六支雕金紅燭,幽幽映著窗外黑沉沉的天,雨勢逐漸變小了,雨水啪嗒敲在窗上,已不像白天裏那般劇烈。

    元長音向窗外望去,深色的夜幕裏純黑一片,連一點月亮的影子也窺不見。“現在什麽時候了?”她不由問道。

    綠袖回道:“酉時已經過了,如今戌初一刻了。”

    “大夫人那邊還沒有動靜麽?”元長音奇怪道,照理說元康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晚膳即使不陪著母親用,也該過去問安的。再說了,他平素那麽疼元菀衣,豈有不去見妹妹的道理?

    綠袖道:“不曉得,不過都這個時辰了,還不見人影,她肯定是要慌的。”她忽地想起那六個到水裏追她們的黑衣人了:“剩下的那群黑衣人呢?他們的主子不見了,現下估計正發瘋似的找呢。”

    元長音吹熄了蠟燭,拉她躺下道:“趁桂熙堂那邊還沒鬧起來,抓緊時間睡吧,等下她們找不到大公子了,定會吵得滿府皆知。”

    黑越越的房間裏,二人側躺在枕上,聽著窗外風雨飄搖的聲音。綠袖終是放心不下,起身找出一個小藥瓶,讓元長音就著溫水服下:“大夫人若真嚷起來,指不定要鬧到什麽時候,小姐中了劍傷,怕熬不了太久。”

    不過寂靜中誰也沒能睡著,翻來覆去了很久,又迷迷糊糊地聊起了天。“綠袖,你會不會做桑葚酥?”

    綠袖翻了個身,懵懂道:“桑葚酥是什麽東西?奴婢沒聽說過。”

    元長音悶悶道:“原是我母親做的,可如今長安城沒有賣的,我吃不到。”她癟著嘴,像個得不到糖吃的小孩,當日子過得緊張忙碌時,母親的麵容會變得模糊;可一旦放鬆下來,舊日的一點一滴就會重新浮上心頭,夜夜糾纏著她。

    哪怕見不到母親,元長音亦想再嚐嚐那別致的糕點,即使不是她親手做的,其中也有她的影子。

    雨水泠泠敲打在窗上,啪嗒一聲,她的心弦就震顫一下,此時此刻她無比希望綠袖會做。然而過了半晌,綠袖卻慢慢道:“小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有些東西,它會隨著某個人的死亡,再也消失不見。”

    熟料元長音激動起來:“不是的!我娘沒死,沒死!你不許胡說!”

    綠袖望著她在黑暗中起伏顫動的肩膀,慢慢撫著,讓她平靜下來:“是嗎?那麽小姐的娘在哪裏?”

    元長音的嗓音在打顫,竭力想使自己鎮定下來:“她隻是失蹤呢,你不知道,她沒死!”

    綠袖卻一語戳到了她的痛處:“小姐何必自欺欺人?你的母親若是沒死,為何不去找她?以小姐的能力,找一個婦人不困難吧?究竟是找不到,還是不敢找,還是小姐心裏已認定她死了?”

    綠袖一字一頓說得極緩,但字字敲打在元長音心裏,仿若重錘。

    “沒有、沒有、沒有……”她的聲音由高至低,逐漸變得低不可聞,說到最末,連自己都心虛了。

    其實她何嚐不清楚,妹妹或許還在,而母親被人帶走的時候,正發著高燒……她活下來的機會太渺茫了。

    “小姐,人活著總要放下執念,桑葚酥不會再有了,誰與誰的緣分都不會是一輩子。”綠袖攬過元長音的肩,溫聲道:“您母親如果泉下有知,奴婢想,她更願意看到您放下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