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她起來時，周豫已經離開了，宮娥一麵替她梳妝更衣，一麵道：“陛下走前吩咐過了，說娘娘不必去皇後宮裏請安了。”

    元長音答應著，口中問道：“皇後娘娘現下如何了？”現如今的皇後便是周豫當年做太子時，娶來的太子妃，雖是年少結縭，做夫妻卻是疏離得很，彼此間並無情意。

    皇後姬氏，閨名歡，出身周豫早已衰落的母族。先帝一向不喜周豫，不肯為他挑選有勢力的名門貴女，讓他有個得力的嶽丈，便做主讓周豫親上做親，迎娶自己的表妹。

    因著二人是從小一起頑過的，周豫對姬歡雖無情愛，但也照顧得很，予她皇後的尊榮待遇，逢年過節也常去椒房殿瞧她，陪她說說話，隻是從不過夜而已。

    那宮娥回道：“娘娘身子一向不大好，太醫院的郎中都來瞧過了，說是心結不解，藥石無醫。現在開了補養的方子，慢慢調理著，性命雖在，卻疲弱得很。”

    元長音暗道這個規矩好，嬪妃們用不著晨昏定省，彼此見麵的機會就大大減少了，自然能生出的事端也少，真是妙哉。

    想罷她從指上捋下一個金鑲珠戒指來，放到宮娥手心裏道：“昨晚是你守的夜？辛苦了。”又喚綠袖進來，從荷包裏倒出數十枚金瓜子：“這是給昨晚與你一同守夜的人，拿去分了吧。”

    宮娥推辭再三，終是喜滋滋接過了。這是寵絡宮人的手段，早在上一世她便做得熟練了，雖然小恩小惠不見得管用，但若不給，可是要落下罵名的。

    從宸殿出去，轉過玫瑰苑，就到了金屋玉棟的昭陽殿，殿中數十宮女肅然列位，靜靜等候她的到來：“貴嬪娘娘金安。”粉色的宮女衣裳齊刷刷旋然盈地，向她叩首道福。

    元長音照例給了賞賜，便將她們打發出去了，隻留下綠袖和素柳在旁。

    對於元長音的信任，素柳感到受寵若驚，一般新入宮的娘娘，對非娘家帶來的宮女，都是滿懷戒備的，要贏得她們的信任，不是耗費時間就是要吃苦頭。而像她這般，算不得熟絡，就輕而易舉得到了與陪嫁宮女並肩的位置，著實令她激動不已。

    “宮裏頭的娘娘主子們，除了皇後外都有哪些，你說與我們聽聽。還有她們各自的容貌、性情，都詳細說一說。”元長音向素柳詢問道，這一世的確與從前不大一樣，她認真聽著，生怕漏掉那個關鍵人物。

    她不想對照著內務府的名冊來看，那上麵記錄的太過簡單，而自己真正想聽的，是妃嬪們各自的性情與手腕。

    “是。”素柳答應一聲，掰著手指頭仔細數來：“宮裏除了皇後，位份最高的是左丞相徐大人的女兒徐淑儀，住在上林苑東麵的披香殿。她父親徐大人是幫助陛下順利登基的功臣，在政變中出過力的，因此陛下待徐家很是優厚。”

    徐淑儀名諱麗嫦，當年與皇後姬歡一同嫁入東宮，是為側妃，那時她的父親徐玖還不是丞相，時任太仆寺卿。徐麗嫦姿容中上，性情溫婉，擅吹笛，內裏卻是有頗有心計的，不過好在徐家與元家沒什麽來往與衝突，元長音倒也不擔心她會盯上自己。

    素柳接著道：“再便是與您平起平坐的宣貴嬪了，住在露華殿，是鬱丞相的女兒，說來與徐淑儀家勢相當。不過眼下似乎要變一變了，娘娘的嫡母給您下毒一事被揭發後，鬱家的地位大概能相應落一落，到時能與您抗衡的，也隻有徐淑儀了。”

    宣貴嬪出身鬱氏，小字落霜，元長音暗暗思忖著，自己害死了她的姑母，間接給鬱家帶來了打擊，上個月在宮裏小住數日，還奚落了她一番。新仇舊恨疊在一起，滿宮裏看她最不順眼的就是鬱落霜了，此人她得提防著點，省得給自己添亂。

    “蕭婕妤便不用說了，本宮是知道她的。”豈止是知道呢？元長音心頭暗笑，她與蕭藍葳可太熟了，前世蕭藍葳是什麽嘴臉，她還不曉得麽。

    “其他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充其量是小角色。宮裏還有銀青光祿大夫的女兒蘇青梅蘇容華、通議大夫的女兒陳玉凝陳貴人、宣節校尉的女兒隋寶之隋美人，還有……”素柳的小腦袋一時想不起更多的來，無奈看向元長音道：“還有一些良人、才人和更衣，奴婢見得少，都忘記了。”

    元長音笑笑，便不再追問道：“剩下的不重要，不曉得也罷。”她留意到，在素柳提到的有些身份地位的嬪妃們，除了隋美人，其餘各家族皆是靠文起家，直係親屬中沒有武將。

    周豫這樣選擇，大約是因為文臣雖腦筋活絡，但能直接給帝王造成威脅的，除了手握大權的皇族重臣，便隻有武將了。故而武將的女兒在後宮極少出現，防的就是日後有了子嗣，娘家會起不臣之心。

    素柳忽然笑道：“有件事還沒對娘娘說呢，陛下翻修昭陽殿時，把西配殿改成了小廚房，以後娘娘每天吃什麽，就不用找禦膳房的人做了。”

    “哦？多謝陛下的美意了。”元長音隔著窗子，向西配殿瞄了一眼。這倒是個好消息，往後住在宮裏，總不可能天天腥風血雨的，隻要有空，她就得搗騰點好吃的出來，犒勞犒勞自己。

    “是呀，”素柳笑嘻嘻接話道：“陛下待娘娘可是獨一份的好，滿宮裏除了皇後，沒人能在宮裏建小廚房，更沒有誰能用椒泥塗牆呢。俗話說椒房蘭室，寓意的是尊榮盛寵。陛下一向麵冷心冷，對人總肅著一張臉，可奴婢瞧著，陛下對娘娘是上心的。”

    自家主子若是得寵，她們底下做奴婢的，當然也跟著沾光，素柳巴不得從此周豫眼裏隻有元長音一人，做一對美滿的鴛鴦。

    “本宮乏了，你先退下吧。”元長音現在一聽到這些好話就想吐，當下便冷了臉，吩咐素柳出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