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報仇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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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女兒不能沒有您,從小到大都是您護著我教導我,若是沒了您,女兒該如何自處。”元菀衣哭得雙眼紅腫,這是她十七年來的心裏話,其實她何嚐不知道,自己是個繡花草包,離了元雍和鬱氏的保護,她什麽都做不成的。

    從前她不願母親看輕自己,便始終藏在心裏沒說,可是到了今天,她實在忍不住了。娘,女兒沒用,女兒一直表現出來的高傲倔強,不過是強撐著而已。

    鬱氏突然笑了,笑得容色慘淡:“嗬,想不到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是太縱容你了。早知今日,應該讓你多多曆練才是。你……唉,現在說害怕又用什麽用?”

    她看著元菀衣,看著她容顏嬌美、素麵清麗,忽然覺得無比可笑。她從未想到,自己會養出一個空有美貌的草包來。

    “罷了,罷了,”鬱氏忽然仰天大笑起來,似在笑張皇無措的元菀衣,又似在笑失敗的自己:“你若執意不做,我也不能強迫你什麽,我早該料到的,你這種蜜罐子泡大的孩子,能有什麽誌氣?”

    “不是的!娘,求您別對女兒失望,女兒會替你報仇的,您相信女兒!”元菀衣慌了,見鬱氏如此嫌棄自己,不由連滾帶爬撲到她腳下,保證道:“女兒怎麽就不行呢?女兒一定能做到的。”

    鬱氏此刻已灰心喪氣至極,一腳蹬開元菀衣道:“得了吧,我是將死之人,心裏清楚得很。你是什麽樣子,我還不知道?從你剛才軟弱的那一刹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什麽作為了。”

    她一向是個功利的人,悉心嗬護元菀衣從小到大,教她琴棋書畫、貴族禮儀,為的是將來能與更強大的貴族,乃至親王、帝王成婚,以此給元家鬱家獲取更多的利益。

    而如今,她的夢破碎了,她死了,還背負著一個謀害庶女的罪名,這已經連累到了元菀衣。有一個心性狠毒的母親,對於她將來的聯姻有極大的影響,而她的菀衣,卻是個不知道低頭的個性,如何能受旁人的氣。

    “你將來能過成什麽樣子,就看你父親和舅舅家能幫到多少了,你外祖母還是喜歡你的,多去她那裏走動走動,也能為自己爭取到機會。你嫁個安穩人家就夠了,平平安安地終老,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稍稍滿足了。”

    鬱氏輕輕撫著女兒的臉,到底是親生的孩子,即使喜愛利益,即使恨她不成器,也終是牽腸掛肚的,說不擔憂是假的。

    今生的最後一刻,她還想看看這張美麗的臉,那是她的孩子,打心眼裏她不希望元菀衣受苦。

    “聽我的話,唐國公家的小兒子喜歡你,性子敦厚,是能與你過好一輩子的;還有中郎將家的兒子,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的……”鬱氏絮絮叨叨起來,思索著哪些貴族少年既能配得上元菀衣,又不是花心大蘿卜的類型。

    “娘!”元菀衣吃驚地叫了一聲,不能理解道:“您不是一直說,要我嫁給陛下嗎?”那是她能為母家帶來的最大榮耀,更何況周豫始終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

    鬱氏一哂,唇角溢出苦澀的蔑然:“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想著自保,還要往火坑裏跳?”

    “火坑?”元菀衣一時沒有明白,她是衡山侯的嫡女,一旦入宮,位份決不會在元長音之下,這可是能踩到她頭上的大好時機,怎麽能說是火坑呢?她疑惑地看著母親。

    鬱氏將元菀衣的懵懂盡收眼底,不由更歎了口氣,這個女兒看起來聰明,實則頭腦簡單得很。

    “你想想看,自她來到家中,短短數月裏掀起了多少風雲?她拐走了元春零,逼死你兄長,現在又施毒計令陛下賜死我。你發現了沒有,她一直在針對我們,你說她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呢?”

    鬱氏憂心忡忡地看著女兒,語氣中幾乎帶著懇求的口吻:“你不是功於心計的那種人,也沒什麽膽量和誌氣,換句話說,你不是元長音的對手。倘若送你進宮,那就是死路一條,獵物白白送上門來,她豈能放過你。”在嚐過元長音的厲害後,她越發覺得,元菀衣相較而言太弱了。

    她見元菀衣還要再說,不由怒道:“我苦口婆心說了這許多,你怎麽還不明白?真要等到與我同樣下場的一天嗎?”

    鬱氏一把推開元菀衣,任由她披頭散發跌坐在地上,自己則走到桌案前,凝視著金盤中三樣可致死的物件。

    “娘……”元菀衣已知哀求無用,慟哭無用,餘下的一點時光,唯有定格在母親的一舉一動上。

    該選哪樣才好呢?鬱氏端起金樽,望著樽中徐徐波動的毒酒,又回望了元菀衣一眼:“其實我早該明白的,你並不像我。”

    對於這句評價,鬱氏並不覺失望,反而有些慶幸。元菀衣若不像自己,便不會固執到自信過頭,以致聰明反被聰明誤。

    可這話落到元菀衣身上,在她聽來卻分外刺耳,母親是在說自己無能嗎?她跪坐在地上,十指插進頭發裏,愣愣盯著地麵。

    她一直在討好母親,按她的意思笑不露齒儀態大方,暗地裏迫害自己的異母手足,她真的很聽話啊,可是為什麽到頭來,卻得不到母親的認可。甚至於,母親竟然親口說,自己比不過元長音?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元長音搶走了她心儀的男子,謀害她的哥哥與母親。一個小小庶女,竟能把自己比下去。元菀衣恨不得用大喊大叫來發泄自己的憤怒,她怎麽能?她怎麽能?

    鬱氏回看了目中凝火的元菀衣,滿意地笑了,她要的,就是激起女兒的鬥誌。

    她忽然摔了酒杯,伴著“當啷”一聲,在元菀衣還未回過神來時,猛地拔出赤金刀鞘,將銀刃插入自己的胸腔。

    登時血濺三尺。

    這一刀插得太深,直沒入刺金繡花的衣襟裏,隻看到衣上赤金的刀柄。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鬱氏慘白的麵容。

    昭平二年,帝下旨賜死衡山侯元雍正室,免葬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