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高解臣瘦弱的身體便被須卜塔一把推開：“得了吧，磨磨唧唧的家夥，有你說話的功夫，兩個勒支都攻下來了。”

    高解臣實在不願羌軍就這樣進入荒漠，爬起來懇切道：“大人，您聽我一言，不要派遣全數的羌軍，至少要留三萬人守著營帳！”按照探子的匯報，虎賁軍前來挑釁的人數是三萬，也就是說，還有一萬勒支人守在朔平關中。如果他們趁亂而下，直襲羌人的營帳，又該如何是好。

    須卜塔從鼻子裏發出鄙夷的聲音：“喲！我算是明白了，大人是怕我們都走了，就沒人保護你了是嗎？不過依我看，像你這般隻會說風涼話，彎不了弓射不了箭的，被人擄去了倒也不算損失！”

    高解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無奈地發出一聲苦笑。羌王雖救了自己，賞識自己的才華，卻談不上信任。他怕自己逃跑，便不許人教他射箭騎馬，連普通的馬匹都不讓他摸一下。

    望著須卜塔迅疾如電的身影，高解臣感到深深的無力，此次戰役羌軍即使不輸，也至少要被殺掉一半人。不過到時候，以須卜塔的脾性，又該將在王族會議中，責任推給自己了，如今羌王對他的態度越來越惡劣，不曉得其中有沒有須卜塔的作用？

    上次須卜塔在胥延峰吃了敗仗，羌王將他叫來，嚴厲叱責了一番；此次若再出現失誤，怕是他的腦袋就要搬家了。高解臣無可奈何地跪下來，回憶著在中原時的習俗，祈求羌軍能化險為夷。

    須卜塔的軍隊雖說平日訓練有素，隻可惜和他們的主將混久了，行動中也多了一絲傲慢，有些將士甚至連箭袋都歪歪斜斜的。馬蹄一動，裏麵的箭當啷掉下一支。

    不多時八萬將士已齊齊向虎賁軍的位置騎去，羌軍在前，負責支援後備的列蒼軍在後。明晃晃的地平線上，越過兩個小山丘，便能看到沿著矮山頭弧線排列著的虎賁軍了。

    虎賁軍皆著黑甲，騎馬立在正中的是裴望卿，一身紅衣鎧甲，無比醒目。他一向是如此做的，為了防止在混亂的廝殺中，將士們看不到將軍的方向。

    “裴望卿，我們終於再度見麵了，隻可惜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須卜塔冷笑著，回頭望望身後的隊伍，密密麻麻地人頭盔甲，望不見盡頭。

    八萬人對三萬人，是怎麽看都不會輸的仗，須卜塔暗想裴望卿和高解臣差不多，總有些中原人的臭毛病，以為這種以少勝多的局麵，能夠頻頻發生。別忘了這可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連躲藏的石頭山都沒有，一旦羌軍把他們包圍起來，就是一場無可轉圜的屠殺。

    須卜塔暗暗笑了，裴望卿啊裴望卿，你到底是蠢呢，還是蠢呢？

    熟料乍看起來英武的虎賁軍，卻在遙遙望見羌軍後，嚇得掉頭就走，而且隊形極是散亂，急匆匆便往沙漠裏奔。

    副將在一旁笑道：“將軍大人，我看北穆小兒是被嚇破膽了，估計他們頭一次見到八萬人的隊伍呢。從前自以為三萬人就了不起了，沒想到遇見您的軍隊，直接屁滾尿流的逃竄呢！”

    “哈哈哈，說得好，今日就給他點顏色看看！裴望卿小聰明是有，可惜大智慧全無！”須卜塔拔出長刀來，大聲喝道：“給我追！今天就把他們的頭都砍下來，誰砍得多，重重有賞！能活捉裴望卿的，加官進爵！”

    羌軍聽了，頓時興致高昂，騎兵在前趕得太快，反倒把後麵的步兵甩開好一段距離。

    接下來便是長達半天的圍追堵截。

    此時須卜塔漸漸提起精神來，察覺到虎賁軍的不容小視，按理來說，羌人從前是遊牧民族，早年便是騎在馬背上立國的。可是即便相距短短二十裏，也難以追上虎賁軍，甚至差點把虎賁軍追丟了。

    眼見須卜塔發起狠來，越追越快，羌國大軍隱隱浮現在天邊，裴望卿心頭火急，遂下令道：“再加快些，若是能甩脫他們，到達第一口井的時候就停下休息！”

    虎賁軍聞之精神大振，膘肥體壯的河曲馬也在主人的牽引下，揚起四蹄跑得飛快，轉瞬間視野範圍內的羌軍就消失不見了。

    “敵人著急了呢，撒開蹄子跑得好遠。”副將嗬嗬笑道。

    須卜塔自是不擔心的：“河曲馬是什麽貨色，我們自然是知道的，以這個速度，跑不了多久就要放慢。又不是汗血寶馬，堅持不了這麽快的。”

    他吩咐手下道：“不用著急，保持這個速度就行，我們以最好的體力，不緊不慢地趕到，正好追殺那群累得筋疲力盡的虎賁軍。”

    就這樣，羌軍沿著馬蹄的印記，保持原先的速度向沙漠深處駛去。

    半個時辰後，裴望卿的隊伍到達第一口水井處，“好了，都停下來稍作休息。”裴望卿騎在馬上吩咐到，他一邊喝著水，一邊眺望著遠方，唯恐羌軍會追上來。

    還好沒有。

    他事先曾吩咐過清言，為了不使敵人起疑，也為了自己的隊伍能補充到水分，不要在第一口井中投毒。因此將士們咕咚咕咚喝著水，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在與羌人的營帳距離最近的那口井裏，我們投了大量的毒，這味毒藥發作很迅速，可使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四肢癱軟著倒地。”清言策馬上前，走到裴望卿身旁。

    裴望卿聞言點點頭，琢磨著道：“不知留在營帳裏的那些人，有沒有喝到井水？如果喝到了，探子飛馬報至須卜塔那裏，肯定能引起不小的騷動，至少給敵人分些神是沒有問題的。”

    虎賁軍喝飽了水後，又一氣奔至第三口井前，在那裏停下了。

    “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們，在此之前，誰也不許喝水。”裴望卿繞著陣營一圈圈巡邏，待陽光映照到天際正中時，便下令負責煮飯的士兵道：“把鍋架起來，從井裏打水上來，燒到沸騰冒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