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維明領著兩萬虎賁軍，將包圍圈拉成了大弧線，這群混亂而恐慌的羌人，正適合做他們的靶子；林靖則帶著隊中剩下的千餘虎賁，回到營地休息。

    “一個黑鷲軍都不許放過！”裴望卿大喝一聲，率領身後的騎兵向前衝去。路過錢維明身旁時，他讚許地看了一眼得力的副將，錢維明做得很好，兩翼包抄，卻放過了後備的黑鷲軍。

    在列蒼王的授意下，黑鷲軍本就是前來充數的，他們雖勇猛，卻知道在與勒支的戰爭中，自己是不該送命的，便每回都走在隊尾。有些不拿區區三萬虎賁軍當回事的，甚至連弓箭都沒帶齊。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虎賁軍竟能打破羌人的防線，甚至直逼到黑鷲軍的所在。

    裴望卿彎弓搭箭，將箭簇前淬過毒的青光，直指向黑鷲軍的頭領。來不及發現，來不及躲避，不過一瞬的寒光映射，那頭領瞬間跌下馬去，口吐鮮血不起。

    擒賊先擒王，裴望卿深諳此道。

    “青寒！是青寒！”黑鷲軍驚叫起來。裴望卿手中握著的，是名為“青寒”的毒箭，不僅能長射百米，且一旦刺入人的身體，片刻內必死無疑。更何況持箭者是赫赫有名的裴將軍，以他的箭術，十發九中已足夠駭人。

    霎時間黑鷲軍與前方的羌軍一樣，騎兵掉轉馬頭，不欲再戰；步兵慌得倒出踩人，一個不當心撞到馬上，被憤怒的馬兒揚起一蹄，狠狠踩斷了肢體。

    裴望卿自是不放過一個，虎賁軍的包圍圈開始向內收縮，每縮小一圈，活著的羌軍與黑鷲軍便少一批；受驚的馬兒想要狂奔，卻苦於四周人群密集，橫衝直撞之下，數千人被踩踏成肉泥，和著鮮血濺落在沙漠中，宛如虎賁軍最豐盛的晚宴。

    慘叫與狂喊聲響徹整個荒漠，鮮血的氣味融進空氣中，不多時便吸引了愛吃死人的老鷹。殘陽如血，沙丘似墳，預示著這支驕傲的隊伍，今晚便要葬身此處，再也看不見明天的朝陽。

    當夜幕徹底落下時，沙漠中再也見不到一個活著的敵人，此時遙遠的天際上，漸漸浮現出一支騎隊的身影，那是羌王吩咐來送信的。隻可惜他們才一露麵，就被無情的射殺了。

    而在對麵高高的沙丘上，赤黑色的銀邊營帳裏，須卜塔和他的手下早沒了氣息，剩下一些沒死的羌軍，一個個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求饒當然是沒用的，裴望卿搖一搖頭，身後的虎賁領命提劍，齊刷刷斬下數百頭顱。

    裴望卿砍下須卜塔的頭，用布囊包裹好，帶了回去。這場三萬對八萬的戰爭，竟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裏結束了，羌國青年和中年一代的兵力，就此覆滅在荒漠中，列蒼亦損失頗大；唯有虎賁軍，在僅僅損失了六千士卒後，取得了以少勝多的戰役。

    當虎賁軍凱旋而歸時，朔平關城門大開，勒支人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慶聲。北穆的將軍啊，果然是不一樣的。

    由於荒漠裏的水井是羌國與勒支共同擁有的，因此陽城中的不少平民，亦不幸中毒離世。裴望卿命清言拿出解藥，給予那些尚有獲救希望的人，而關於投毒的主謀，卻被他掩蓋了下來，對外隻說是列蒼所為，而自己提前拿了能緩解毒性的藥。

    如今北穆需要勒支人的信任，井水投毒一事，他們一生都不會知曉。

    翌日，羌國傳來消息，羌王於昨日受驚嚇而死，莫輝城大亂。最令羌人感到恐慌的，是不僅平民百姓，連不少王公貴族都中了毒，好像這是一種會傳染的毒藥，類似於老天爺發怒，無藥可解。

    事實上，自從莫輝城有人中毒開始，便早有裴望卿的人守在城邊，趁亂伺機溜進；他們與十數年前就被先帝安插在王庭的侍從聯絡，使後者得以將毒藥投入王族的飲食與酒盞裏。在芳香氣味的掩蓋下，大多數人即使嚐出了泥土味，也是為時已晚。

    翌日，莫輝城被僅餘的兩千守軍打開，昔日不把勒支與北穆虎賁軍放在眼裏的羌軍們，如今一個個哭喪著臉，垂首立於長街兩側。

    裴望卿見狀微微一笑，羌人還算不蠢，知道大勢已去，國中群龍無首抵抗無用，便早早打開了城門，爭取換一個活命的機會。

    他點數著羌民的名冊，按照周豫事先的吩咐，凡是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的羌軍，殺無赦；留下羌國貴族，盡數押解入京。

    “高解臣高大人在哪裏？”裴望卿隨手扯過一個羌國官員，詢問道。比起那些羌國貴族，高解臣的價值可要大多了。

    那官員一怔，賠著小心道：“昨天高大人苦諫王上，好像和戰事有關，結果惹惱了王上，被關到天牢去了。”

    天牢？裴望卿頓時滿頭黑線，這是個什麽國家啊，一言不合就能把謀士關到牢裏去？哪怕是在北穆，哪怕是周豫突然發火，也得先走法律流程啊……裴望卿撫額問道：“天牢在哪裏？”

    好不容易在被砸得稀巴爛的王庭裏，找到腰上別著鑰匙的獄卒，這才找到了那位於地下的、陰暗潮濕的幽深地道。

    在一間間外釘鐵柵欄、地鋪雜草的黑灰牢房裏，裴望卿很容易便發現了高解臣，無他，隻因氣質與普通犯人迥異。

    牢獄中的謀士正靜靜坐著，身上穿著的白衣已髒了邊角，卻仍掩蓋不住高華之氣。地牢裏沒有光，破舊的桌上隻有一根蠟燭，燃了半截，映照出高解臣疲憊卻鎮靜的麵容。

    裴望卿於黑暗中打量著他，不愧是名動中原的謀士，哪怕被關入死牢，也不見懼色。

    即使見有人來，高解臣亦是不慌不忙地起身，直到目光觸到裴望卿時，方才愣了一下：“這位大人？”他猶疑著望了旁邊的獄卒一眼，問道：“看樣子不像羌人……”

    裴望卿接過獄卒的鑰匙，一邊打開鐵柵欄，一邊自我介紹道：“我是裴望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