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很平靜，沒有人認出她來，西側門因為與鬧市相隔最遠，故而這裏的守軍數量相對最少。但即便如此，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元長音向守衛出示了腰牌後，便被放了進去，由於她始終低著頭，也就是說，夜色見過她真實容顏的，也隻有那個與她搭訕的守衛。此人，活不得了，冷酷的決定隻在一念間。

    她轉過頭，向他微微一笑，長袖翩揚時，一枚毒針疾速飛出。毒針是紮在守衛衣袖上的，夏季衣裳單薄，針尖上的毒液很容易便滲透了進去。

    果不其然，在她還未走出百步遠時，就聽得城門處有急切的低語聲，細細分辨來，似是有人突然暈倒。

    她隱到最近的宮苑牆後，發現守衛們都以為是那人犯了急病，忙著將人抬走，並未留意到剛剛經過的她。如果短時間內找不到太醫，驗明不了情況，他就會在睡夢中悄然死去。

    為了避開夜裏巡邏的守衛，元長音無法點燈，隻好摸黑前往內務府的庫房。庫房與內務府正院並不在一起，庫房與內務府有一牆之隔。

    她得搜刮點東西來，得要那種能殺人的，內務府最大的好處在於，這裏麵存放著的東西，都是還未分發賞賜的，沒有登記在冊，不屬於哪一個人。即使在命案現場被發現，也證明不了是誰的。

    元長音從庫房一排排櫃子找去，盡可能揀最裏層的挑，一陣輕微的碰撞聲過後，她找出了兩把薄刃小刀，以及一把與手臂同長、可藏在袖中的蝴蝶雙刀。

    差不多了，反正鑰匙在手，她大可以夜夜溜來。眼下帶著這三把，路上碰到哪個不長眼的守衛，一刀結果了便是。

    然而路上並未被人發現，這一次，她順利地回了昭陽殿。

    第二天一早，元長音晨起梳妝時，便聽見昭陽殿的小宮女們在竊竊私語著，好像宮裏出了什麽事情。“怎麽回事？”她瞥了一眼正給自己梳理長發的春草，一臉好奇道。在裝傻充愣方麵，元長音實在是把好手。

    春草猶豫了一下，覷著旁邊的綠袖道：“娘娘麵前……能說這種事麽？”

    綠袖頭也不抬地一下下梳著頭發，口中笑道：“我家娘娘可沒那麽弱不禁風。”

    “娘娘，那個，奴婢聽說橫笛樓死了個內監，是內務府的汪遇。”春草咽了口唾沫，小聲道：“被發現的時候，腦袋後麵紮著枚金簪子，人早就斷氣了。”

    “噢！”元長音驚愕地感歎了一聲，又問道：“可查出什麽來了嗎？這等命案是要嚴查的。”

    春草又道：“還有一件事，宮裏西側門昨晚死了個守衛，莫名其妙昏死過去的，一晚上出了兩樁子事，可真有點嚇人。”

    元長音道：“第二件事是巧合吧，本宮小時候也見過一個人，什麽都沒做就昏死過去了，大約是得了急病吧。”

    一個上午就這樣悄悄滑過了，到了晌午，樓春趕來了，說是周豫的吩咐，要她與徐淑儀幫忙徹查此事。

    她能瞧出徐淑儀麵上溫順，其實內裏是很想攬功的，對案子留意得很。元長音正好樂得放手，便做了甩手掌櫃，大事都交給徐淑儀，雞毛蒜皮的則留給自己，一樣樣翻來，忙碌中亦有悠閑。

    徐淑儀看她那副並不在意的模樣，心裏不由納罕著，這女人可真奇怪，此事若是查出個所以然來，不正是向周豫、向世人彰顯自己聰明才智的機會麽？她竟然不和自己搶，著實令人摸不著頭腦。

    哼，肯定是她得到的寵愛太多了，不把這點機會當個事。徐淑儀謙和地向她笑著，卻在心裏翻起了白眼。這自得意滿的女人，早晚要吃虧的。

    昨夜死掉的守衛就這樣被人遺忘了，大家的關注點都放在橫死的汪遇身上，來不及管他。果然如元長音所說，不少人都把守衛的死當做突發急病，命裏倒黴。元長音估計他直到下葬，也沒人會留意到那枚銀針，或許它早就被人碰掉了。

    周豫近來也算意氣風發了，虎賁軍在西北大破羌軍，這場戰爭勝利的結果，不僅讓他多了個傀儡國，還順帶加重了列蒼的賦稅，一箭雙雕。

    許是因為這些好事情，周豫對倒黴內監汪遇的死，好像並不很在意，諸事都交給她與徐淑儀處理了；而那個暴死的守衛，更不在他的重視範圍內，隻賞了一年的例銀，便命人將屍體歸還給親屬了。

    唯一令他頭疼的，是汪遇死後，不翼而飛的庫房鑰匙和出宮令牌。

    “你怎麽看？”周豫提起此事時，正與元長音一同立在宸殿後的涼亭下，不知不覺已是九月了，亭外漫天的紅楓似一場盛大的紅雨，掩住頭頂一方晴天。

    元長音半躺在亭中的臥榻上，聞言道：“眼下還沒查出是誰，徐淑儀正在挨個搜和汪遇有聯係、有仇怨的人，那支金簪子查不出什麽來，原是內務府的，不曾想被人偷了來。”

    周豫笑道：“怎麽一直是徐淑儀在查？你就是個不管事的麽？”

    “臣妾不喜歡管，也沒那個能耐，一看見密密麻麻的人名就想睡覺。淑儀姐姐卻不一樣，協理六宮她是有天分有經驗的，何不讓她去做呢？”元長音打了個嗬欠，隨意道：“反正世人都說，臣妾是狐媚惑主的妖女，那就索性坐實了罪名，管什麽命案呢。”

    她現在覺得當個妖女也挺好，老是不合規矩的，大家也漸漸習慣了，天長日久，再沒人要求自己行事端莊、三從四德了。即使有人對自己恨得牙根癢癢，亦是無可奈何。

    見周豫笑意吟吟，元長音這才想起來道：“聽聞虎賁軍在西北邊疆大敗羌國，恭喜陛下。”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失禮，發生這麽大的事兒，她才想起來祝賀；倘若換了別人，隻怕連賀禮都送去了一大箱。

    周豫並不怪罪，隻笑道：“行了，這會子想起來，必定是言不由衷的，朕才不想要你的恭喜。朕要你來，是想帶你去個地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