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周豫不讓她做，是因為已有了合適的人選？怪道他拒絕得那麽幹脆。元長音隨他步下石階，在階底看到了一座小橋，橋下是緩緩流淌的河水。

    周豫指給她看到：“這裏是宮中的地下河，順著它遊，如果能憋住氣的話，是可以一口氣遊出宮外的。”說著他的臉色忽然一變，嚴肅道：“但尋常人跳下去，一定會死在裏麵的。”

    “為何？”元長音奇道。既然能遊出宮外，就說明這地下河沒有投毒，那為什麽遊不出去？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周豫在高大的黑鐵柵欄前停住了，他將手伸到牆壁上，取下一支燃著的蠟燭。須臾，鐵柵欄自底部發出“咯噔”一聲，接著向上慢慢抬起。

    “看到了嗎？”周豫指著柵欄道：“鐵柵有兩部分，摸索到機括後，一部分會升起，而另一部分還在水中。它會阻擋著人向前遊去，如果要打開它，還需要一道機括。”

    他拉著元長音過了橋，眼前像一個狹小的堂屋，一個連一個向前伸展著，看不清究竟有多少。而每一處堂屋的門前，都有一麵相似的鐵柵欄，以及靜靜流淌的地下河。

    “還記得我們是如何進來的嗎？朕剛才在牆上拿過的每一枝蠟燭，你都要記得位置，可別拿錯了。”

    元長音問道：“如果拿錯了呢？”兩人立在牆壁前，時不時傳出的輕聲絮語，如煙般飄向燃著的燭火，於明滅中晃動起來。

    今夜周豫很是耐心，指著牆上的蠟燭，教給她每一支的用途。有的拔下能打開鐵柵欄，有的能打開壁上隱藏的小格子，從中拿出刀劍來，有的能牽動梁上的巨石，將水上的石橋砸斷……終於，他說到了最重要的一個。

    他從牆角撿起一根枯枝來，塞到元長音手中，而後握住她的手，將枯枝向河中探去。“有什麽感覺？”周豫問道。

    枯枝在河水中劃拉著，並不像在尋常的水中那般自如，常常被一些堅固的東西絆住。當她將枯枝從水中撈起時，情況更令人吃驚，枝條上到處都是劃痕，有的地方已有斷裂的趨勢。

    她喃喃道：“河下埋著尖刀嗎？”

    周豫道：“差不多，下麵是尖銳的木樁，誰若是敢直接遊過來，不被刺破肚皮才怪。”他讓元長音看著牆上某一支蠟燭，又道：“你若吹熄了它，這些木樁就能收回去了。”

    “就這樣吧，還有什麽機括，朕回去再講給你聽。時候不早了，該去見那個刺客了。”這一次他沒有再向前走，而是推開了嵌在牆壁上的一扇門，門中空地很小，一個年輕男子坐在石桌前，麵容沉靜。

    周豫介紹道：“秦越是墓衛找來的刺客，原是寒刃閣的人。”說罷那名男子站起身來，向元長音躬身行了一禮。

    寒刃閣？元長音在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忍不住微微顫了一下。童年和少年時，父親都曾偶爾帶她去寒刃閣，雖然次數寥寥，她已不記得那些人的長相，可難保他們不認得她。

    眼前這位秦越不會認得她吧？在男子緩緩抬頭的過程裏，元長音的心砰砰跳著。

    好在秦越的目光並未在她臉上多做停留，對視後自然地轉向一旁了，與尋常陌生人初見的畫麵並無兩樣。

    “把你的計劃和貴嬪說說。”周豫吩咐道。

    “是。”秦越輕咳一聲，將桌上的元府地圖指給她看，說自己的計劃是取道水路，從元府與護城河相連的地方進入，在內線的接應下，夜半潛到元雍的臥房處。

    聽起來沒什麽問題，元長音又詳細詢問了內線是誰、可供躲藏的地點、以及他有沒有搞清楚，元府守衛的交接班時間。從秦越的對答如流中可以看出，很顯然他的準備相當充足。

    “你打算什麽時候行刺？”元長音問道。

    秦越道：“陛下說娘娘十月時會省親一趟，在下就在那時動手，倘若娘娘回府，元氏戚族定會來許多人，如有可能在下甚至能多殺幾個。”

    他們挑的時間倒是一樣，從前她也選在了這時候。

    “你要將他引出來，還是在臥房裏殺了他？本宮父親的貼身護衛有四十名，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高手，你確定能以一敵四十嗎？”作為一隻機警的老狐狸，元長音相信他的防備絕不止四十護衛，說不定還有其他明槍暗箭，等待著夜裏偷襲的人。

    “在下會潛入房中殺了他，這時侯爺一天中最放鬆警惕的時候，在下會盡可能躲開護衛。”秦越笑笑道：“不成功，便成仁，在下是抱著必死之心去的。”

    元長音啞然，不意他做的竟是如此打算，情知勸不得，便打起精神來，將元雍書房外的密道說給他聽，告訴他機括在哪裏、該如何進入等等。

    秦越感激道：“娘娘知道得好多。”若能從密道進入，他成功的概率無疑會增大的。

    “你……你得活著出來，不能死在裏麵。”既然他是寒刃閣的舊人，到底是父親曾親手扶植過的，元長音不希望他死。

    “臣妾知道的，都盡數說給他了。”元長音好像累了，柔和的聲音比往常更輕幾分。

    周豫拉過她的手道：“那就走吧，剩下的具體安排，墓衛會和他繼續討論的。”周豫拉著她走在前麵，當他開門時，元長音感到有紙團塞進了自己手中，回頭看時，秦越又恢複了沉靜的麵容，一言不發地靜坐著。

    她握緊了紙團，將它塞入袖中。

    出了牆壁後，周豫仔細打量著她：“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確實有點不舒服……心裏不舒服，以致麵色有點蒼白。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對勁，元長音彎腰幹嘔了一聲，道：“可能是地下太悶了，臣妾有點喘不過氣來。”她假裝大口喘息了兩下，又道：“現在好多了，剛才那地方太小了，手腳都伸不開。”

    周豫笑道：“你人才多大？需要伸開多長的手腳？”

    “陛下？”元長音還是想和他說行刺的事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