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禦前侍衛冷年和飛絮樓的侍衛長林修齊，已經將初步調查結果呈上來了，因徐淑儀尚在養傷期間，故而報告便先交由元長音處理了。不出她和陳玉凝所料的是，青衿果然被牽扯到此事中了。

    自青衿失蹤後，錦瑟樓和昭陽殿都派了人去找，然而一夜苦尋無果。直到林修齊決定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返回飛絮樓再找，這一通搜尋，竟在飛絮樓的樓下小茶間裏找到了青衿。

    隻可惜發現時，人已經死了。更可怕的是，青衿麵容扭曲焦黑，衣衫盡數被燒，若非發上宮女常用的珠飾猶在，差點就認不出是她了。

    “貴嬪娘娘，貴人小主，青衿是被燒死的。”林修齊躬身回稟道。

    陳玉凝扶著窗框，隔窗望向茶間裏麵：“怎麽會？青衿怎麽會死！”許是青衿的死狀才過嚇人，陳玉凝相看之下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好容易被元長音扶起來，又捂著手絹猛吐不已。

    元長音知她未曾見過這類場麵，未免她吐得更厲害，連忙叫來凝碧：“扶你家主子回去，這地方她不能來，眼下留本宮在這裏就行了，有什麽進展，本宮會找人通知錦瑟樓的。”回頭看時，原來凝碧也吐得不成人形。

    冷年在一旁靜靜看著，他雖不知事態會如何發展，卻對元長音主仆二人產生了好奇之心。其實陳玉凝和凝碧的反應都屬正常，沒見過這等淒慘死相的人，都免不了會吐甚至暈厥；可是觀元長音和綠袖二人，卻是麵容冷靜，即使驚訝，言談中也不失條理。

    此人是不是妖女不好說，但能得他們陛下的青睞，行事又如此鎮靜，的確是個難得的人。

    原來那日侍衛們聽說走水，都忙著搶救徐淑儀、抬出玉溪的屍體，內監們則從缸中抬水救火。熊熊烈火熄滅後，眾人便散去了，等著再過兩天，周豫吩咐整修這座燒黑的樓。

    沒有人想到樓中除徐淑儀和玉溪外，竟還有人在，況且茶間極是狹小，當內監們將正堂的火澆滅時，整個一樓的火也跟著滅了。因此沒有人前去檢查茶間，更沒有人會發現青衿已被燒死了。

    “火是從哪裏燒起來呢？”元長音不解地問道：“青衿跑不出去嗎？”

    林修齊檢查了茶間的門，以及火勢最開始燃燒的位置後，搖搖頭道：“茶間的門被鎖住了，她跑不出去，在下認為她是被濃煙熏死的，所以來不及發出呼救的聲音，最終火勢蔓延，被燒死在裏麵。”

    元長音心下微微鬆了口氣：“總比燒死的要好，熏死至少沒那麽痛苦。”

    然而接下來的調查結果，卻越發顯出此事是有預謀的。林修齊在樓中起火的地方發現了炸藥，是一種慶惠年間生產的，名叫“暗吟”的銅管炸藥。此炸藥需要用火點燃，劣勢是威力較小，隻能引起小範圍的火災，優勢則在於聲音小，稍遠一點便聽不到了。

    看來“暗吟”的確適用於那天的場景，隻燒毀了一座飛絮樓，而且並沒有燒完整；爆炸之初沒有人聽到聲音，起先都被認為是無端失火。

    更令她心頭一緊的還在後麵，由於這類銅管炸藥已經停產了，擁有它的人相對有限，故而排查起來較為簡單。當侍衛們搜查青衿的房間時，竟在其中發現了一管炸藥，正是“暗吟。”

    “暗吟”除供給皇室外，民間隻有一家軍火商的鋪子有資格掌管，冷年當下匆匆離去了，說“暗吟”的來源由他負責調查。

    “青衿那裏怎會有炸藥？難不成是她炸的？”綠袖百思不得其解。

    元長音亦奇怪道：“如果是她炸的，那為何她不跑出來？何必把門鎖住，在其中等死？”說完元長音忽覺渾身一凜，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裏蔓延開來，有沒有可能是青衿被人當槍使了？她替徐淑儀做了此事，卻被後者反鎖了房門，堵在裏麵被活活熏死？

    元長音吩咐道：“林侍衛，勞煩你先把情況同陛下說了吧，不論後續如何，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飛絮樓的失火並非意外。”

    林修齊點點頭，轉身才走了兩步，又折回來道：“娘娘，在下覺得此事有點奇怪，‘暗吟’的聲音雖小，但事發時淑儀娘娘就在樓中，怎會聽不見聲音呢？況且‘暗吟’的威力並不大，如果聽到聲音就下樓，是可以跑掉的，那個小宮女也不會被砸死。”

    元長音盯他看了一眼，無法確定林修齊是真的疑惑，還是在套自己的話。“其實本宮也覺得很奇怪，您是飛絮樓一帶的侍衛長，淑儀娘娘親來，您不是該守在樓下嗎？為何沒有聽到爆炸的聲音。”

    林修齊不慌不忙道：“娘娘有所不知，淑儀娘娘一向喜歡在樓中吹笛，除了隨行的宮女外，娘娘不喜樓下有人的。”

    “那就說得通了，娘娘吹笛子太過專心，笛聲美妙，在旁聽著的宮女也很專心，所以她們都沒有聽見爆炸聲，林侍衛既然知道娘娘有吹笛的習慣，就應該想到這一層吧？”元長音淡淡道，至此她已經確定，方才林修齊就是想套自己的話。聯想到徐淑儀受傷那日，宣貴嬪向周豫薦了林修齊，大約她們是商量好了，要讓自己背鍋呢。

    宣貴嬪不過是個小角色，真正該打起精神來的是徐淑儀，這麽長時間過去，線索還徘徊在青衿身上，止步不前。結果拖得越久，元長音的心裏就越緊張。

    但不論如何，青衿這條線是扯到陳玉凝身上去了，即使她沒被當做幕後主使，也要添一個“管教宮人不力”的罪名。

    “回去吧，我們在這裏找不到什麽了。”元長音和綠袖離開了。

    “你且看著吧，陳貴人首當其衝躲不掉罪責，徐淑儀肯定有辦法讓大家相信，青衿就是她指使的；再然後，繁複錯雜的原因七拐八繞，就繞到本宮頭上了。”元長音歎氣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