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貴嬪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須臾，周豫冰冷的眼光從她身上移開，看向了元長音。這次他的麵部表情柔和了許多，溫聲說道：“你別急，朕隻是將陳貴人禁足而已，吃穿用度不會虧待她的。”

    一刹間滿座嘩然。眾人雖都知道元長音的盛寵，但像周豫這般，公然在人前護短的，還是第一次見。其實宣貴嬪所言並非毫無道理，可惜她不該和元長音頂起來，才使得周豫一句話把她堵死了。

    “陛下別太怪落霜妹妹了，她一向心直口快的，臣妾想她是太著急了，並非故意針對陳妹妹。”徐淑儀向周豫求了情，又轉向宣貴嬪道：“還不快給昭妹妹道歉？”

    元長音見她三言兩語地就替宣貴嬪解了圍，讓旁人不好再追究此事，不由笑了一笑。在人前徐淑儀總是這樣，溫婉大度，一副識大體的樣子，好像為所有人著想似的，不願把事情鬧大。不經意間，兩人的目光互相交錯，如兩隻外表美麗、而內裏激烈的打火石一樣，相撞後迅疾彈開，避免對方的火焰灼燒到自己。

    “淑儀姐姐不必如此，方才也是長音不好，不該說得太急。”對方都這樣識大體地說話了，她元長音也不能不表個態，彼此假裝謙讓一下，情也就解決了。

    待眾人安靜下來，徐淑儀方道：“如今趁著等冷侍衛回來的功夫，臣妾想說一說自己的疑惑。”

    “淑儀請說吧。”周豫沉聲道，他見慣了後宮紛爭，早在飛絮樓失火時，就知道是有人故意為之。眼下證據尚不足，他願意聽一聽徐淑儀的意見。

    “謝陛下。”徐麗嫦在榻上欠了欠身體，按照太醫的囑咐，養傷期的大半時間，都需要她躺在床上度過。

    “雖然炸藥的證據，似乎是指向陳妹妹的，但臣妾對此抱有疑慮。如果真的是陳妹妹所為，她何必將青衿留下？殺人滅口的邏輯實在說不通，因為留下青衿，就意味著會被人認定是她做的。”

    “第二個疑點是，為何陳妹妹不事先將炸藥扔掉，反而讓人在青衿的房裏搜查出來？試問有誰會蠢到，把作案工具藏在家裏的？”

    徐麗嫦深深歎息一聲，道：“陛下，這座宮裏發生的疑案太多了，倘若陳妹妹無罪，卻因此冤枉了她，致使真凶逍遙法外，豈不令宮人寒心？”

    說話間冷年回來了，向周豫稟道：“在下將軍火商鋪子的掌櫃帶來了，他說不久前的確有個宮女裝扮的人，到他那裏買過‘暗吟’炸藥，但那個人沒有透露名字，所以在下便將他帶回來了。”

    周豫奇道：“那你帶到披香殿做什麽？青衿又不在這裏。”

    冷年道：“回陛下，在此之前已帶他看過青衿的屍體了，但賀掌櫃說不是她，故而在下便來請示該如何做。”

    元長音頓時鬆了一口氣，如果這位賀掌櫃不認識青衿，或許陳玉凝就有脫罪的機會。

    “你帶他去錦瑟樓，把陳貴人的宮人都找來，讓賀掌櫃挨個指認。如果錦瑟樓沒有，就將搜查範圍擴大到整座皇宮的宮女。”周豫簡短地吩咐兩句，隨即走人了。

    但陳玉凝這樣快就解除了部分嫌疑，還是讓元長音感到納罕，舉眸看向徐麗嫦時，後者正悠遊自得地把玩著帳簾垂下來的穗子。她便這樣成竹在胸嗎？好像從始至終，事態的發展都未超出她的預期。

    宣貴嬪走時橫了她一眼，冷笑道：“我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元長音輕笑道：“鬱姐姐可別這麽說，我們到底是一家人，你也算是我的表姐，何必為難自己人呢？沒的叫旁人看了笑話。”

    “少自作多情了，誰和你是一家人？”宣貴嬪恨恨地走了，若論外貌，她並不比元長音差，可是這個該死的女人，竟能一次次被周豫護著；自己求得不得的愛慕，也都被周豫給了她。是的，元長音果然是個妖女，宣貴嬪憤恨地想著，走路差點撞到牆。

    “你還要在本宮這裏待多久？”徐麗嫦一語喚醒了正出神的元長音。

    “哦……嬪妾告退。”元長音回過神來，正對上徐麗嫦清淡的眼眸，這一瞬間的她與往常不同，沒有精心偽裝的溫婉微笑，也沒有溫婉下暗藏壞水的心機。她像一個有些美貌的尋常女子，靜靜倚在窗前，靜靜看風景。

    離去時，徐麗嫦的嘴唇動了動，元長音感到她有話想說，便止了步子。可是她等了許久，也未能等來徐麗嫦的止言又欲，回頭看時，帳簾後的人好像又睡著了。

    接下來的半天辰光裏，並沒有發生什麽重大的事情，冷年帶著賀掌櫃從宮中最低等的雜役房開始，讓他辨認哪一位是取過炸藥的。這項識別人臉的工程，少說也要花費了一兩天。

    元長音坐在寢殿裏，感覺外麵有點吵嚷，不知是誰發出的。

    本來不用這麽複雜的，可九月是可以出宮的日子，北穆宮中有規定，倘若宮女的家人就在京中，每年九月許其探親一次。正因如此，大批宮女出宮，直接擴大了搜查和識別的範圍。

    徐麗嫦還真挑了個好時候。

    “娘娘！”素柳忽然拽著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怎麽了？”元長音和綠袖俱是一驚，素柳一向沉穩，難得有這樣慌慌亂的時候。

    名喚流雲的小宮女叫嚷道：“奴婢在素柳姐姐的房中發現了炸藥，她不承認，還死活拉著奴婢來。你放手！放手！”流雲一邊甩著素柳的手，一邊尖叫起來。

    她尖叫什麽？元長音的腦海裏驟然浮現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一把掐住了流雲的咽喉。幾乎在同一瞬間，綠袖猛地擊在她後頸上，流雲的尖叫聲卡在喉嚨裏，總算沒來得及再發出。

    “娘娘！娘娘真的不是奴婢！”素柳徹底慌亂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流雲她瘋魔了，從奴婢住的地方一路喊到娘娘的寢殿裏，外頭很多人都知道了！”

    “什麽！她在外麵就開始喊了？”元長音驚叫一聲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