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豫搖頭道：“你想多了，朕不會神機妙算，當然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但無論如何，朕想不會是你，你是朕的寵妃，又是元家人，想害你的人可是多了去了。”

    “陛下就不懷疑，是臣妾害了徐淑儀嗎？”元長音問道。

    周豫忽地笑了，看著她道：“要真是你做的，徐淑儀還能活著出來？”元長音一怔，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她沒有那麽傻。

    從周豫的話裏，元長音驀地感到絲絲暖意，有一個人不僅肯定了她的聰明，還對她深信不疑。她不知道周豫是出於何種理由才這樣說話，但能得到一點溫暖，即使出於欺騙，也能令她感到愉悅。

    “以後別這樣了，”周豫想碰一碰她的手，可是停在半空，又抽了回來：“自己的手，自己總要心疼的。”

    元長音見他如此說，不由得同情起自己的手來，攤上她這樣一個主人，莫名其妙地就挨了一簪子。她捧著自己的手，鬱悶道：“要是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

    周豫接口道：“留疤倒也算了，日久天長總要消去的那天，可你紮得這麽深，怕是要疼上好一陣日子呢。”

    夜色已深，樓春悄悄進來，將寢殿的門關上了。二人對著一室燭火，相望不語，良久元長音打破了寂靜，問道：“陛下不想睡覺，是嗎？”

    周豫道：“批了半天的折子，現在反倒清醒了。”他將元長音的被子拉開，指一指道：“你先睡吧，朕再坐一會兒。”

    “不，臣妾才不睡呢，”元長音搖搖頭道：“今天又是掄棍子打人，又是跟賀掌櫃鬥智鬥勇的，折騰了一天，臣妾現在挺精神的。”

    她三下並兩下地脫了繡花宮鞋，跳上床滾進被子裏道：“臣妾一晚上不睡覺都行。”

    “快點睡覺！”周豫繃著臉叱道：“瞧你今天能耐的，打了人還鬧騰著不睡覺，你是想翻上天嗎？”

    元長音吐一吐舌頭，發出孩子氣的略略聲：“不睡覺！臣妾就是想上天。”說罷挑釁似的看著周豫，她方才看出來了，其實周豫對自己並非真的惱火，說到末尾幾個字時，嘴角甚至忍不住上揚起來。

    “你……”周豫忽然意識到，今天已是第二次被她頂到詞窮了，他回味著元長音方才的話，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微笑：“你想上天？”他嗬嗬地笑了起來。

    元長音從被子上爬起，看著周豫不懷好意的笑容，莫名心虛起來：“怎麽了？上天不行嗎？”

    “行啊，怎麽不行？”周豫一把將她攬過來，壓在自己身上道：“朕是天子，你說自己要上天？”

    “沒、沒有的事，臣妾收回那句話，”元長音紅了臉，輕打了一下周豫的手，啐道：“堂堂帝王，一點正經樣子都沒有。”

    周豫撇嘴道：“少來說朕了，你拎著木棍大鬧昭陽殿時，怎的不想想你一個妃子，可有半點正經樣子？”想起下午的畫麵來，周豫禁不住笑道：“你拿棍子的模樣，很像個漂亮的三流劍客。”

    說完他怕元長音誤會，又補上一句道：“你別多心，朕不是說你武藝糟，隻不過你當時慌裏慌張的，看起來很有趣。”

    元長音白他一眼道：“如此說來，陛下趕來前，還在門口看了好一段笑話？”

    周豫笑道：“你父親天天上奏折，把朕逼得連眉頭都皺緊了，你當然得給朕補償一點樂趣，是不是？看你這狼心狗肺的樣子，朕今天若是不去，天曉得你能鬧到什麽時候？”

    元長音看著他的眼睛，噗嗤一聲笑了，今晚他們都很開心。真奇怪，對於他們這等敏感多疑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畫麵。

    周豫似乎也察覺到了，扔了個枕頭給她：“說吧，今晚想鬧到什麽時候？”他微笑著，一副奉陪到底的樣子。

    “鬧到累了為止。”元長音笑著接過枕頭，道：“小時候臣妾精力特別旺盛，鬧騰得很，母親總說熬夜對身體不好，逼著臣妾睡覺。不過有時候她也會放寬一些，由著臣妾一直鬧，直鬧到夜深。等父親回來了，我們三個一起到廚房裏吃夜宵。”

    “你們都玩什麽？”周豫笑著問道：“說給朕聽聽，朕今晚陪你玩。”說著他有點羨慕元長音，小時候監督他的宮人，可從來沒有放寬過呢。

    元長音見他有興趣，越發來了精神道：“是這樣的，”她重重咳了一聲，做出法官在宣讀條例時特有的嚴肅樣子：“規則是摸對方的頭，同時也要躲避對方的手，但不能用手護頭。限時間限空間，最終統計次數，誰被摸頭的次數最多，就必須滿足對方一個願望。”

    “好。”這遊戲聽起來不難，周豫當即點頭道。

    於是二人在床上玩了起來，元長音在金緞蟠龍的帳帷外點上一炷香，當香盡火熄時，遊戲便要宣告終結。

    周豫提議道：“要不這樣吧，你不是有一隻手受傷了嗎？我們不如隻用一隻手吧，另一隻背在身後，用了算犯規。”

    “好的。”元長音一麵笑著點頭，一麵發動了第一輪攻擊，她從床榻上直起身體，抬手就要向周豫的天靈蓋上摸去。

    “臣妾摸到……”她剛要表達對勝利的喜悅，就被周豫一把扯了下來，他身姿高挺，胳膊本就比她長一截，幾乎不用費力就摸到了她的頭。“你喊什麽？明明是朕摸到了。”周豫得意地笑了起來。

    本著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元長音變換了無數種卷土重來的姿勢，兩人有輸有贏，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一時間兩人的頭發都被摸亂了，固定住長發的簪子滑落下來，如潑墨般的烏黑色交織纏繞，飄拂在淡銀白色的寢衣上，仿佛黑雲盤月，不經意間流淌出皎潔的光。

    “你老盯著朕做什麽？”周豫發覺她熾熱的目光一直不離自己左右，被她這樣看著，他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