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音道：“娘娘何不放嬪妾一馬？不要讓賀掌櫃的指證翻盤。”她想徐淑儀放過了自己一次，給了她喘息的時間，是不是就意味著，她並非很想要她死？

    “如果娘娘肯的話，嬪妾很想知道，娘娘接下來會怎麽做？”元長音誠懇地問道。

    徐淑儀放下拐杖，坐在一個檀木製成的輪椅上，那是內務府為了方便她的出行，特意做的。“你能推本宮到後殿嗎？本宮不想在這裏說。”

    “好。”元長音推著她向殿外行去，披香殿與別處的殿宇不同，殿後並沒有常見的回廊，寬闊的空地上沒有繁花，隻有茂盛的綠草。細葉結縷草、鈍葉草溢滿了整座庭院，淡青濃青的顏色一直延伸到圍牆下，那圍牆亦是與眾不同的，牆壁上釘著一排排小木屋，簷下各自掛著數串墨晶鈴鐺。

    當輪椅推到草地正中時，徐淑儀示意她停下來，開口道：“在本宮的原計劃裏，賀掌櫃若是認錯人了，還有補救的機會。他會招供說，是你以他家人的生命安全來威脅他，要替自己瞞下此事；與此同時，賀掌櫃的家人會盡數被本宮殺死，留下一個僥幸沒死的，指認刺客是得了你的命令，要將賀家屠盡。”

    “再將從前的證據串連起來，就會發現是你害死了青衿，並將其嫁禍給陳貴人。對了，你鬱表姐的消息可聽說了嗎？”徐淑儀忽然問道。

    元長音正認真聽著，被她這一問，倒有點懵懂，不由問道：“宣貴嬪怎麽了？”

    徐淑儀道：“陛下不久前下了旨，大意是宣貴嬪昨日不成體統，大鬧昭陽殿，將她降為婕妤了。算算時間，是在你來披香殿的路上下的旨意，等你回去肯定有人說得更詳細，本宮就不解釋了。”

    “怎麽樣？不僅嫁禍給陳貴人，順帶還讓宣貴嬪降位了，火燒飛絮樓又差點害死本宮。到時數罪並罰，即使陛下有心護你，陳家、徐家、鬱家人又怎會放過你？”

    朝堂與後宮關聯密切，如果自家的女兒在宮中被人陷害，哪個家族都不會袖手旁觀的。陳家也就罷了，可是徐家和鬱家，都是有名的權貴大族，輕易動不得的。

    “可是娘娘該怎樣解釋，臣妾嫁禍給陳貴人的動機？元家與陳家是站在一條船上的，臣妾何必為難自己人？”如今她仍然不懂的，是這口鍋何必要陳玉凝來背。

    徐淑儀忽地笑了：“元長音，你枉自聰明，怎的在這裏糊塗了？你瞧瞧滿宮裏的女人，不算你的表姐，剩下稍有位份的，蕭婕妤和隋美人依附本宮的家族，自己人本宮當然不會動。蘇容華性情孤僻，常年足不出戶，若要讓她和此事有關聯，那可也太牽強了。”

    “所以你明白了嗎？陳玉凝是最合適的人選，她和你親近，理論上講你有下手的時機。更重要的是，正因為你嫁禍於她，陳家又和元家關係不錯，一開始才沒有人會懷疑你啊。”

    元長音對著徐麗嫦淡淡的笑臉，忽覺一股冷氣直從腳底蔓延上來，使她整個人如墜冰窖。徐麗嫦當真是心機深沉，每一步都走得不偏不倚，算得恰到好處，從罪名到動機，再到最合適的人選，統統都給安排好了。

    若事態果真按照她的計劃發展，那麽元長音企圖謀害妃嬪、屠殺賀掌櫃一家的罪名，足以使她被賜死了。元長音的身體晃了一晃，忽覺有點頭暈。

    徐麗嫦瞥了一眼她發白的臉色，又道：“不過你放心，本宮可以放過你，讓賀掌櫃翻不了盤。你既能讓流雲和賀掌櫃無法得逞，反應敏捷，那麽對本宮而言，你就是有用的人。”

    “娘娘什麽意思？”元長音問道。

    “你是個聰明人，本宮不想你死，但是你得幫本宮。”徐麗嫦解釋道：“本宮曾對你說過，徐家送本宮進來，為的是能成為後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任何能阻擋到徐家的異己，本宮都要一一鏟除。而你，可以幫本宮做到這些。”

    元長音問道：“娘娘的意思是，您說服徐家不再針對嬪妾，但相應的條件是，嬪妾要替您做事？”

    徐麗嫦點頭道：“就是這樣，不過依如今的形勢來說，諒你也沒有其他選擇吧？”

    “是。”元長音承認道。

    徐麗嫦滿意地笑笑：“鬱婕妤雖然腦子不太清楚，和本宮走到了一處，但事實上本宮並未把她當做自己人。即使你嫡母被賜死了，也還有你嫡姐在，元家和鬱家總是一體的。”

    元長音道：“娘娘要嬪妾除掉鬱婕妤？”忽然改口稱鬱婕妤為宣貴嬪，還真有點不適應。

    徐麗嫦擺手道：“眼下還不急，你剛去了嫌疑，她若死了，豈不令人疑到你頭上？且等些時日吧，等風平浪靜了再說。”

    此時陽光晴好，她眯縫著眼睛，透過迷濛的日影看向元長音道：“等你嫡姐入宮了，她和鬱婕妤勢必要聯手對付你，到時若行事順利，可將她們倆一起除掉。此事於你於本宮，都是很有利的。”

    這樣也好，畢竟她早就看鬱落霜和元菀衣不順眼了，如今多一個行事不會出差錯的人幫忙，她何樂而不為？隻是令人擔憂的地方在於，如果她答應了，就等同於和徐麗嫦站在同一條船上，要為她做事。這次是鬱、元二人，那麽下次會不會是陳玉凝呢？對於在意的人，她舍不得下手。

    但她還是暫且答應了：“娘娘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嬪妾定當盡心竭力去做。”元長音暗想，自己也算是倒黴，走到哪裏都得給別人賣命。

    徐麗嫦拍拍她的手，好似一種撫慰與承諾：“你放心，本宮不會虧待自己人的。”殿中忽有宮女走出，向徐麗嫦請示午膳的彩色，她看了元長音一眼，笑道：“不如你今天就在披香殿吃吧，喜歡吃冰碗嗎？”

    “都九月份了，娘娘還吃冰的？”元長音笑問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