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嫦接話道：“本宮就知道，元雍養不出你這樣的女兒。他要你來宮裏做什麽？監視陛下，得到他的寵愛嗎？”

    不等元長音回答，她又蹙眉道：“有意思的是，不久你的嫡姐也要入宮了，真不曉得你父親是怎麽想的。如今陛下對元家，暗麵上已經勢同水火了，這個節骨眼上還要把女兒送來，說明什麽呢？”

    元長音微笑道：“娘娘不如猜猜看，嬪妾的父親在想什麽？”

    “一來他可能不信任你，二來要你嫡姐入宮，是做兩手準備。”徐麗嫦支著下頷，琢磨著道：“你父親不會要籌謀事變吧？兩個女兒入宮隻是幌子，用來蒙蔽聖上；如果陛下明確表示不與他為敵，那也算不上吃虧，反正本宮早就聽說，你嫡姐愛慕陛下許久，以元家的勢力來說，做個權傾六宮的貴妃，乃至於廢掉皇後另立，都是很容易的。”

    “娘娘果然冰雪聰明。”元長音發自內心地感歎道。

    誠如徐麗嫦所料，元雍昨天的確遣了廖尚服來，給自己遞了條子。如今見她寵愛已固，元雍便展開了第二個計劃，要元長音想方設法，在回府省親那天讓周豫陪同，誘敵深入。

    屆時他要逼迫周豫，簽字畫押，確保元家長盛不衰，並將隻有帝王所有的免死金券，提前賜給自己；如果周豫不同意，他便伺機而動，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或是殺之取代。

    不過為了讓她有足夠的時間說服周豫，也為了元黨有更充分的準備時間，元雍將回府省親的日子往後拖了一個多月，定在十二月初。

    徐麗嫦笑道：“事變指的是什麽？本宮倒覺得你父親有可能殺了陛下呢。”

    元長音心頭一凜，緩緩搖首道：“父親心機深沉，並未與嬪妾說明。”

    徐麗嫦知她不願詳說，也不勉強，隻搖頭歎氣道：“這可不是件好事，你父親若控製了陛下，徐家就危險了，到時父親肯定饒不了本宮。你瞧，我們的利益終究不在一條線上。”

    “娘娘，你說嬪妾省親那天，多少人前來道賀，其中會否有丞相大人？”元長音沉思著道，事情並非全然沒有轉機，兩全其美的法子，說不定是有的。

    徐麗嫦眸光陡然一亮，看向元長音道：“你想到什麽辦法了？元、徐兩家雖然久已不合，但麵子功夫卻做得比誰都勤。”

    “如果能將娘娘的父親劫持了呢？逼他將您的姨娘交出來，不就萬事大吉了？”元長音和盤托出了計劃的輪廓，雖然聽起來步驟簡潔，操作簡單，但她清楚若真的施行起來，一定會耗費極大的人力心力。

    元長音進一步勸說道：“娘娘，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那天的主角是本宮、陛下和本宮父親，丞相大人隻是走個過場，警惕性不會太高；更有利的條件是，丞相大人對元府的地理形勢並不了解，於他而言元府是陌生的地方，不比在徐家有數百的護衛。”

    說著二人竟在桌上比劃起來，用碗碟杯盤做元府的大門和標誌性建築，又用紅棗當做小人，代表各處守衛和人丁，討論哪條路線是最適合行動的。

    末了元長音將紅棗和杯盤推開，道：“剩下的具體細節，嬪妾會去想辦法的，從九月底到十二月初，兩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

    徐麗嫦握了握她的手，微笑道：“多謝你。”不多時淺淡的疑惑又浮現在她的眉頭，細細蹙起來，想一個解不開的謎：“你為什麽要幫本宮？隻因為本宮放過了你？”

    元長音搖頭道：“嬪妾也曾有在意的家人，知道眼睜睜看著她們失去，是怎樣的滋味。”繁複花紋的廣袖下，她回握住徐麗嫦的手，淡淡道：“娘娘別再喝那粥了，如果能救出姨娘來，嬪妾能找到更好的醫生和藥，她能活得更長。”

    “你原來是做什麽的？”徐麗嫦不禁有些好奇：“你認識的人似乎不少，本宮隻是覺得奇怪，按理來說你這樣的人，是不會被人控製的。”

    元長音低聲道：“世事陰差陽錯，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娘娘若是想聽嬪妾的故事，或許未來某一天，在宮外，嬪妾願意講給娘娘聽。”

    “好啊，本宮等著那天，坦白說自入東宮以來，本宮就沒想過有一天能出去。”徐麗嫦仰臉望著四方晴天，一行秋雁拍著翅膀飛過，穿過了雲層，穿過了陽光。

    “罷了，你幫了本宮這麽多，本宮可不好意思再為難你，鬱婕妤還是自己解決吧。”徐麗嫦執起青玉雙耳酒壺，為元長音斟上滿滿一杯的桂花酒，午後的濛濛日光裏，兩人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閉上眼睛，仿佛燦爛的宮外歲月，已在未來的美好圖景中徐徐展開。

    元長音剛出了披香殿的門，就在上林苑遇到了宣貴嬪，哦不，現在是鬱婕妤了。二人相遇時，後者正氣急敗壞地向她走來，口中嘟嘟囔囔著：“淑儀娘娘怎麽回事？明明是她說得萬無一失，為何元長音那個賤人到現在還沒倒台？該死的，聽說那賤人又去披香殿了，指不定就是她在搗鬼……”

    話音未落，隻顧低頭走路的鬱婕妤，差點撞到元長音身上。

    “怎麽是你？喲，我剛想去找你呢！”鬱婕妤正氣在頭上，全然不把元長音放在眼裏。鬱氏的出身，尊貴的母家，實在給了她太多驕傲和任性。

    “表姐走路小心點。”元長音懶得和她計較，麵上甜笑著，扶了鬱婕妤一把。

    鬱婕妤啐了一口，甩開她的手臂道：“賤人，少做出假惺惺的樣子了，當我不知道你背地裏的勾當麽？”

    元長音有點詫異地看著她，心道鬱落霜雖然是個驕縱脾性，但從前可沒見有這樣不知輕重的時候。不過是降位而已，打擊有這麽大嗎？

    偏巧此時鬱婕妤的宮女慌慌張張跑來，急急道：“原來娘娘跑到這裏了，可叫奴婢好找！”她覷了覷元長音的臉色，跪下道：“奴婢給貴嬪娘娘請安。”說罷又扯著鬱婕妤的裙角，示意她趕緊行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