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婕妤一向心高氣傲，此番降位本就令她難堪至極，竟然還要向元長音行禮，就更令她火大了。素柳從前就不喜鬱氏，眼見她兀自強硬著，遂道：“婕妤的位份比貴嬪娘娘低，合該您行個禮，還有什麽不情願的嗎？”

    “賤婢！跟你家主子一個臭德行，踩高捧低的貨色！”鬱婕妤口中咒罵著，麵容陰狠地立在元長音身前，倨傲著就是不肯行禮。

    鬱落霜今天是怎麽了？元長音猶疑地看著她，終是拉回素柳道：“別和她計較了，看樣子這是有點瘋，你去披香殿找兩個侍衛去，把她送回露華殿。”

    想不到一語未畢，鬱婕妤就先撲上來了：“我瘋了？誰敢說我瘋了！”說著便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來，直直向元長音刺去。

    寒光一閃，元長音心頭大驚，慌忙側身避了過去，才要使力按住她，誰知鬱婕妤的動作倒快，見刺她不中，便將素柳緊緊拽住了。

    “你敢過來，我就殺了她！”此時鬱婕妤的刀已經貼上了素柳的頸。

    縱使元長音有好身手，亦是無可奈何，隻好眼睜睜向後退著，退到鬱婕妤認為安全的位置。如果今天帶的是綠袖就好了，憑她的本事，輕易就可掙脫，可她偏偏帶了素柳來。

    元長音放緩了聲音道：“好好好，本宮不過來，你放了素柳，本宮的事情與她無關。”

    “娘娘！”素柳並未經曆過這等陣仗，眼見有個瘋子用刀對著自己，早嚇得嗚嗚直哭。

    “給我閉嘴！”鬱婕妤見此地離披香殿較近，不願被人聽見動靜，遂揚手甩了素柳一巴掌，打得她麵頰腫起，想哭又不敢再哭。

    元長音看著心焦又心疼，急忙道：“別打素柳！鬱婕妤你快回去吧，本宮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傳出去，你快放了她。”

    “好啊。”鬱婕妤咯咯笑著，一邊箍著綠袖，一邊向上林苑深處走去，直走到一片柳樹掩映著的湖邊，這裏地腳偏僻，少有人來，隻有時不時從枝頭傳來的兩三聲鳥鳴。

    鬱婕妤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扔到元長音腳下道：“隻要你劃花了自己的臉，我就放素柳離開。”她冷冷打量著元長音，微笑道：“怎麽樣？你敢不敢？”

    “你別這樣。”元長音拾起那根簪子，不可置信地盯著鬱婕妤：“你若這樣做了，沒有人會放過你的，鬱家也會因此受到牽連。”她試圖講道理說服鬱婕妤。

    “我才不管這些，元長音你少來恐嚇我，鬱家勢力強盛，不會因我的發瘋而被陛下厭棄，而且我就算瘋了，陛下也會看在鬱家的份上，不會殺了我。我現在想要的，就是看你容顏盡毀，到那時候，陛下就不會再喜歡你了，我就有機會了！”鬱婕妤的笑容益發癲狂，她捂著嘴，快要抑製不住這笑聲了。

    元長音搖頭道：“陛下沒有你想的那麽喜歡本宮，你若願意，本宮可以回避陛下，讓他去露華殿過夜。”

    “得了吧，”鬱婕妤輕蔑道：“這種話騙騙小孩子也就罷了，用不著拿來糊弄我。”

    她決定不再和元長音廢話了，手中的銀刃緊貼著素柳的頸，已經劃出一道血痕來了：“你劃不劃？不劃就看著她去死吧。”

    此時素柳已經回過神來，哭著嚷道：“娘娘不要，不要劃自己的臉！您帶奴婢好，奴婢都看在眼裏，沒什麽可後悔的！”

    她不能放棄素柳，若換了旁的宮女，她才不管那人的死活。可是在前世，自己死前的那段時光，都是素柳在照顧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在照顧。這樣的生死情誼，她不能辜負。

    元長音柔和地向她笑笑：“不哭了，閉上眼睛吧，別看。”

    她舉起簪子，從左側額角穿過鼻梁，再到右側臉頰與下頷，直直劃下。一道鮮血淋漓的劃痕，頓時貫穿了整張臉容，元長音忍著痛放下簪子，冷冷問道：“還要再來一下麽？”

    鬱婕妤被她的臉嚇到，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方恢複了笑意：“我說過的，劃花了才算數，你這樣子雖然很醜，但還不夠。”

    “娘娘不要！奴婢求求您不要，奴婢的命不值得！”素柳已經開始哭嚎了。

    元長音舉起簪子，才要劃第二下，卻見眼前的鬱婕妤晃了晃身體，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而她的背上，赫然穿透了一支長箭，手中握著的銀刀鬆開了，素柳大哭著爬向元長音。

    她怔怔地看向長箭射來的方向，隨風飄動的垂柳旁，是小葉立著的身影。“娘娘！”他扔下弓箭，向元長音飛奔而來。

    他怎麽在這裏？難不成周豫還在命墓衛監視自己？鮮血順著眉睫淌進眼眸中，血霧模糊了元長音的視線，她感到有點頭暈。

    她看不清小葉和素柳從哪裏找到了坐輦，將她扶了上去，也看不清從上林苑到昭陽殿長長的路。記憶中最清楚的，是她回宮時，殿中諸人的驚叫聲，看樣子都被她嚇到了。

    “娘娘，在下這就去請太醫。”小葉匆匆說著，又匆匆離去，剩下昭陽殿一群手忙腳亂的宮人，端水的端水，找紗布的找紗布。

    “貴嬪娘娘毀容了，好大一條血痕子，恐怕再好的藥膏也會留下疤痕的。”

    “這可怎麽辦？娘娘不會就此失寵了嗎？我才調到昭陽殿沒幾天，本想撈點油水的。”

    “你說這是怎麽回事？誰那麽大膽子，敢劃了貴嬪娘娘的臉？”

    殿外已經聚集了不少湊熱鬧的宮人，半數以上都是憂心忡忡，畢竟在這宮裏，外貌是非常重要的。他們不敢想象周豫看到這幅畫麵，會不會拂袖離去，從此君恩過處，再無昭陽？

    不多時請了宋太醫，他是個醫術出色而謹慎的人，一麵熟練地給元長音敷藥，寫輔助的方子，一麵覷著她的神色道：“娘娘臉上的劃痕，一兩年內恐怕是去不了的，傷好半年後可用凝雪膏來遮瑕……如今隻能……”他唯恐說多了惹元長音生氣，便收了口，料想即使不往下說，元長音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