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音劃花了臉一事，僅僅花了兩個時辰就傳遍後宮，除了中午出宮的周豫外，所有人都知道了。徐淑儀急匆匆趕往椒房殿，報告給了皇後姬歡，後者大驚之餘親自下令，將鬱婕妤禁足露華殿，派遣兩百禁衛軍看守，等候周豫回宮發落。

    有人說鬱婕妤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逼迫元長音自毀容貌；有人說是元長音太蠢，何必為了一個宮女的性命，置外貌於不顧。元長音雖然不是絕色美人，但姿容清麗，自有可圈點之處，怎能說毀就毀了呢。

    寢殿的宮人都被打發出去了，隻留綠袖和素柳二人在側。元長音一麵攬鏡自照，一麵出言安慰道：“現在是暗紅色的疤痕了，不像方才那般鮮血直流的嚇人。”

    素柳敷了藥過來，見此情景又是感激又是自責，不由結結巴巴道：“都是、都是奴婢不好，連累了娘娘，娘娘本來不必、不必如此的。”

    綠袖連忙攬過她的肩道：“別這麽說，娘娘救你是自願的，要怪就該怪鬱婕妤，若不是她，娘娘的臉不會變成這樣子。”

    晚間周豫回宮，聽聞鬱婕妤挾持宮女、逼迫元長音自毀容貌後，氣得拍案而起。在場諸人描述那時情景，無不嚇得戰戰兢兢，哪怕是自幼跟隨周豫的樓春，也沒見過這等陣仗。

    人人皆道，那天的陛下目光狠厲，有著比閻王爺還可怖的臉色。“去露華殿，毀了鬱婕妤的臉。”傳聞盛怒的氣息消退後，周豫隻說了這一句話。

    隨之而來的旨意是，鬱婕妤降為最低等的更衣，看在出身鬱氏的份上免其死罪，終身囚禁於永巷，不許人侍奉。這種懲罰，是北穆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嚴厲，不過話說回來，像鬱落霜這種瘋子，皇宮中也沒有半點能及上她的。

    宣完旨意後，周豫便去了昭陽殿，一路上行走如風，害得樓春和跟隨的宮人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周豫來時，元長音正在用晚膳，見他回來不免驚訝：“陛下這麽快就來了？”他是在宮外聽到消息後，快馬飛馳回來的。

    周豫不答，目光隻定定瞧著她的臉，深紅色的細痕如一把尖刀，從左額角劈至右下頜，傷疤不寬，卻長長的斜貫而下。並不算很可怕的毀容，她的臉仍然稱得上清秀，但這傷痕卻無法阻止人們將驚嚇的目光投向她。

    元長音自覺難堪，回身走到妝台前，想拿一塊紗巾覆蓋住。周豫走過來，按住她的手道：“傷口若是被蓋住了，好得慢。”

    他輕輕抱住元長音，撫上她的臉頰道：“還疼不疼？”周豫看到額角的傷處與別處不同，是深紫色的，料想這裏傷得更重，便俯身替她吹著涼氣。

    元長音低著頭，忽覺眼眶有點發酸，旁人看到她的傷疤，都是唯恐她就此失寵，詢問她會不會留疤；唯有周豫不一樣，他問的是你還疼不疼。

    她別過臉去，有點委屈地說：“還有一點疼。”按理來說，陛下親自問起，尋常人都會說不疼的，可她卻偏偏說了真心話。

    周豫仔細瞧了瞧她的傷口，命綠袖去喚太醫來，又像哄小孩子似的哄著她道：“太醫已經在路上了，你再忍一會兒，讓他瞧瞧是怎麽回事。”說罷從青瓷糖盒裏夾了一塊霜糖，放到她手心裏：“吃塊糖好不好？”

    一時宋太醫趕來，說還有餘痛是正常反應，今晚入睡時服下湯藥，很快就不疼了。

    “敢問太醫有沒有快速祛疤的方子？”元長音從前不覺得自己好看，可是一旦有了疤痕瑕疵，就開始懷念從前的好處來。

    宋太醫躊躇著道：“有是有，隻是治療過程很痛苦，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周豫，後者幹脆道：“那便算了，還按你原來的方子吧。”

    周豫握住元長音的手，勸道：“過一年就能用藥膏遮瑕了，再等個三年五載，不就沒事了嗎？何必急於一時？”

    宋太醫走後，周豫凝視著元長音的臉，忽然有點歉疚：“早知道就將她囚禁起來了，或是叫人跟著你……原是朕不好。”

    元長音感到一陣驚訝，見周豫麵色不鬱，暗想他這樣的人，竟也有自我反省的時候。方才他這話，算是道歉麽？

    “其實不幹陛下的事，臣妾和鬱氏僵持的時候，不還是小葉從背後給了她一箭嗎？”元長音覺得這位表姐可真是命大，聽說雖中了一箭，卻在太醫的搶救下保住了性命。

    周豫道：“朕從前讓他跟著你，你嫌朕在監視，沒辦法隻好讓他悄悄跟著了。今天幸好有小葉在，不然你要在臉上劃多少下？”

    然而元長音卻沒有抓住重點：“什麽？小葉不是剛好出現嗎？難不成陛下還在監視臣妾？”她好不容易浮起的一絲感動，轉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周豫這個人，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周豫冷哼一聲道：“哪來那麽多剛好？別把朕想得那麽齷齪，那不是監視那叫保護。”

    “差不多，沒區別。”元長音毫不領情地聳聳肩。

    她對著鏡子，又開始研究起自己的臉來，橫看豎看都令人不爽，似乎重活一世的她，並不比前生幸運多少。“陛下，十月初的宴會臣妾能不去嗎？這個樣子有礙觀瞻啊。”

    那天算是後宮添妃之喜的宴會，她的嫡姐元菀衣、顧太尉的孫女顧洛玉、列蒼的三公主金久縈，以及羌國長公主麥娜拉。平心而論，這四個女人她都不感興趣，所以出席宴會對她而言，已是如同雞肋了。

    周豫端詳著道：“胡說，誰敢議論你的臉，朕就把那人扔去永巷。你若還不放心，朕可以讓內務府做一塊麵簾什麽的，遮住就行，你是朕的貴嬪，怎麽能不去呢？”

    “好吧，臣妾去還不行。”元長音想想也是，寵妃若是不去，實在有小性吃醋甩臉子之嫌，為了名聲她還是得去。

    “對了，”周豫皺眉道：“你今天是在披香殿附近碰見鬱氏的？”

    “是啊，怎麽了？”元長音不解道。

    “沒什麽。”（m.101novel.com）